他只是会很忽然的想起易宣。
想起那个天真善良倒近乎可笑的青年人,自二十多年前就该死去,却被当做祭品,与不知从何而来的假父母生活了数十年,好不容易短暂的摆脱开易家对他的完全控制,来到书院当中,却也未曾结识几个与他真心结交的好友。
偏偏喜欢的人,也不是真心待他好的。
苏怀静总是会反反复复的想起那一天青年的声音,带着温柔到近乎虔诚的谦卑,临死到头都不肯奢望一把。
可是这一切都毫无意义,苏怀静虽然最终为这个青年感到了心痛,但并未因此动摇自己的决定,他就这样堂而皇之的看着这个青年去死,像个浑然不相干的人物。
来到这个时空的第七年秋季,一个明媚的午日,红枫飒飒,花丛深深浅浅,艳红与金黄相互辉映,顺着风片片压过,像是层层波涛,苏怀静在廊下挂上了一串风铃。
一个简陋的风铃,响声也并不清脆,轻轻的,翠叶般的瓷片被绳结系着,被风拖曳着撞上了内壁,发出微弱的响声。
像极了那个青年儒雅温润的微笑,还有轻柔的说话声。
正好赶上易擎下了课,他今年已有七岁,身子骨抽着长,冷不丁就窜出一大截个子,套在前个月刚做的衣裳里头颇有些长手长脚,只剩下脸上还有点肉,浑圆浑圆的,能看出幼年时懵懂可爱的样子。他与易家的子弟们处不太好,小孩子们打架,总不好大人过去帮衬,因此总是落得一身伤痕累累,易凤知瞧见了,也闷不吭声的,只去找人家父母的麻烦。
“静姨!”
易擎没好气的甩落了肩上的小书箱,好奇的抬头看着女人若有所思的摆弄着风铃。
“恩?”
苏怀静这才回过神来,低头瞧着易擎气鼓鼓的模样,就知道他今天大概又不痛快了,八成是哪个娃娃又惹恼了他,大概在学堂里又打了一架才回来。女人微微皱起了眉头,伸手摸了摸易擎嘴角的血口子,又去撩他的头发,看到脖子上一块淤青,淡淡道:“擎儿,你怎么又同人家打架了?”
“不碍事!”易擎近乎粗暴的拂开了女人的手,恶狠狠的擦了擦破口的嘴角,疼得自己一阵呲牙咧嘴,为了改变话题,他急忙抬头看着风铃道,“对了,静姨,你什么时候也爱摆弄起这些小东西来了,这个不精致,我去挑个好的给你。”
小孩子总有些执拗的好胜心,他们的战争也总与大人并不想干,苏怀静也不勉强,只是摩挲了一下指尖碰触到的血痂,黑红色的颗粒在他指尖滚动着,稍一搓动便碎成粉末,消失在风中了。
这次打的有些厉害了。
“不必。”女人的手雪白细腻,在日光下覆着一层柔润的光泽,易擎还以为是自己糊弄不过去了,颇有些讪讪的低下头去,倘若这会儿站着的是父亲,恐怕易擎早就大发雷霆了,可偏生是静姨,他抽了抽鼻子,看着对方翩然的裙摆在风中摇曳。
“这是我的一位故人。”苏怀静抬头看了看那简陋的风铃,双眸微微一黯,轻轻叹息道,“他已经死去很久了,我没有为他立过碑,也找不到尸骨掩埋,所以就拿这串风铃聊表心意,你不必费心。”
生与死对于孩子而言还太过遥远了,就算易擎虽然会将同学打得满脸开花,然而也从未想过打死对方,所以他懵懵懂懂的,只觉得这是很过分的事,便愤愤不平的说道:“静姨,是谁那么坏,我帮你报仇!”
苏怀静正往屋子里走去,闻言便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轻轻的笑着,摇了摇头道:“傻孩子。”
风铃还在廊下轻轻响动着,苏怀静给自己倒了杯茶,又从屋里头找出伤药来,伸手将跟着进来的易擎招到身边来,沾上药粉为他擦了擦伤口。打架时浑然不惧,这会儿倒是怕疼了,易擎龇牙咧嘴的做出怪脸来,大呼小叫个没完没了,苏怀静看他搞怪,忍不住微微笑了笑,只道:“打时怎么不怕疼?”
“因为他们都没有静姨厉害。”易擎嘿嘿笑道,“我跟他们打起来一点儿都不怕,但要是静姨生气,我就怕得要命了。”
苏怀静淡淡道:“是么?我倒是觉得你有恃无恐的很,前不久还敢顶撞你爹了。我哪敢管你呢。”
说起这事儿来,易擎就是一脸憋屈,他当众被易凤知训了一顿,正不快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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