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伐更快。
冰天雪地,风将白色大氅鼓满,雪花落下来,和白狐氅衣融为一体,男人重伤初愈的面庞白薄如纸,踏雪前行,脚步虚浮。
路过的士兵纷纷问好:“主君。”
帐内,穆辰良正陪令窈聊话,说幽州的轶事逗她开心。
一趟话说下来,她还是心神不宁。
他实在按捺不住,趁她喂他喝茶的时候问:“卿妹妹,到底怎么了,你为何总是抿着嘴?”
令窈闷了许久,小声将那日孟铎亲吻她的事说出来。
这样的事,还是不要瞒着穆辰良为好。他没有瞒她什么,所以她也不该瞒他。
“我总觉得嘴里总有股怪怪的味道,像是喝了血一样,又腥又涩,怎么也去不掉。”令窈撅嘴嘟嚷,很是烦恼。
穆辰良满脸震怒。
孟铎这个禽兽!
竟然敢轻薄她!而且不是一次,是二次!
连他不舍得碰,只敢蜻蜓点水浅尝辄止,孟铎怎么敢?
穆辰良心中酸涩,越想越恼怒。
她说了,第一次亲吻的时候,她是自愿的。可她都没有那样吻过他。
像是有团火在身体里东奔西撞,连呼吸都冒着火气,穆辰良满腔怒意正要宣之于口痛骂孟铎一顿,余光瞥见少女迷茫不知所措的面容,她扇睫闪动,眉眼无助:“这几日我做梦都会梦见他亲我,我在梦里生气,觉也睡不好,我不喜欢这样。”
少女一边说话一边抬起头,眨着黑灵灵的眼睛望他。穆辰良的怒气瞬间被浇灭,只余一缕青烟无力散去。
但他心里还是有些生气的,他一想到她和孟铎亲吻的样子,他脑袋就要爆炸。
穆辰良鼓起腮帮子,没出息地将声音放柔,被怒意侵染过的嗓音被强制压柔,听起来有些别扭:“难怪你这几日睡不安稳,我还以为是为刺杀的事,原来是为这个。”
她点点头,指指他激动发红的脸颊:“你在生气吗?”
穆辰良撇开视线,含糊不清答一句:“没有。”
令窈坐过去,捧了他的脸细细观察:“你还说没有,脸都气红了。”
穆辰良藏不住,索性承认:“对,我就是生气了。”
少女低了脑袋。
穆辰良艰难抬起被铁链束缚的双手,将她拽得更近:“我不生你的气,我生他的气。”
她咬了咬朱唇,欲言又止。
“你想说什么?”穆辰良有些懊恼“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乐意听。”
她唔了声,细声问:“原本想请你帮个忙,看你这么生气,还是算了。”
穆辰良急了:“你快说,只要是你说的,赴汤蹈火我都愿意。”
少女手指搅在一起,声音轻飘飘:“你来亲亲我,你亲了我,兴许我嘴里就不会再有怪味,夜里做梦,也就不会梦见孟铎亲我了。”
穆辰良瞪大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她在说什么?
让他亲亲她吗?
穆辰良舌头打结:“是,是像,像那天他亲你那样吗?”
少女“嗯”一声。
穆辰良红着脸应了声:“好。”
少女覆过来的时候,他听见自己心脏震得连耳朵都有回音,她搂住他脖子,十分抱歉地说:“可能会有些恶心,你不要嫌弃。”
穆辰良觉得自己大概是要死了:“我,我,我”
剩下的话到了嘴边,全被堵回去。
令窈有些苦恼,万一亲了穆辰良之后,她还是觉得嘴里有味呢?
可她别无选择,只能选择亲他。
这些天,她漱口漱了好多次,嘴巴都快洗肿,吃了多少甜食都不管用,唯一剩下的方法,就是以毒攻毒。
令窈告诉自己,这叫学以致用,是好事,就是委屈穆辰良吮她口水了。
帐帘被掀起的时候,少女坐在人怀里,仰着脑袋,像一条缺水的鱼,少年抱着她,如入忘我之境。
孟铎脚步顿住。
冬风从掀起一角的帘帐吹进,带进阵阵寒意。少女察觉到前方的动静,转了眸子去看,正巧对上男人黑沉的双眸。
如深渊般沉寂,冷冽漆黑。
微愣半晌,她收回视线,捧住少年,闭上眼深深嘬一下。
穆辰良笑意盈盈的眼睛瑟缩,痴痴低吟“卿妹妹。”
有谁挡住光影。
他抬眸望去,男人冷戾的气势压下来,不等他反应,他怀中的少女已被人掳走。
“卿妹妹!卿妹妹!孟铎,你要带她去哪里!”
身后穆辰良的呼喊一声高过一声,令窈被孟铎夹在腋下,动弹不得,她踩他脚,他不为所动,她伸出手去拍打他,被他制住双手。
她被迫往前,脚步踉跄,一不小心摔到雪里。孟铎没有扶她。
令窈抓起一团雪就往他脸上扔:“王八蛋。”
他低身攫住她下巴:“真是为师的好徒儿,这么快就急着庆祝?为师还没有死透,你是不是很失望?”
令窈咬紧嘴唇,气喘吁吁:“我不是你的徒儿,我没有你这个老师!当日早知你要窃江山,我绝不会拜你为师。”
“啧。”他语气一转,笑两声,寒气四溢:“其实你一早便知杨帝江山不保,不是吗?”
令窈一僵,睁开眼,不敢相信地瞪他:“你什么意思?”
“我能是什么意思?”他朝她耳边吹一口气,故意将话告诉她,轻声道:“我教你这么多年,怎会摸不透你的心思?当年收你为徒,你哪里像个八岁稚童?”
令窈后背发凉,惊恐地望着眼前的男人。
他知道,他竟然知道。
“无需这般惊讶。”男人爱怜地捏捏她脸“我若不是天底下绝顶聪明的人,怎配做阿窈的老师?”
令窈震惊地瞪着他,一句话都说不出。
怎么可能。
他怎么可能识破她最大的秘密?
连郑嘉和这般心思缜密的人,都未曾看破啊。
男人笑着看她,仿佛能听见她心声一般:“不止是我,兴许你二哥也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