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山阳问:“还要比吗?”
令窈想,她不该再比下去,毕竟是人命,人命怎能儿戏。
可是——
少女空灵清澈的目光掠过高处悬空的死囚们,指了别人的棋筹问:“他们触犯了哪条律法?”
山阳:“奸杀稚童。”
“这样啊——”她的眼中满是厌恶,毫无怜悯:“那他们的命,我先收下了。”
山阳惊讶于她的转变之快:“你要继续比?”
少女倚在雕栏处,轻笑出声:“我想赢啊,当然要继续比下去。”
她收回视线,不再多看棋筹一眼,脚步坚决,朝前而去。
天机变,分秒必争,一子错,全盘错。
随着参赛者的失误,一个又一个的棋筹从高处摔下,摔成肉泥。
最后对弈的古郁苏家七郎,有意搅乱对手的心神,笑道:“想不到郎君年纪轻轻,竟炼成一颗绝情绝义心,借棋杀人,毫不心软,苏某佩服。”
他说完话,又下一子,余光瞥见对面少年帷帽晃动,似是在笑。
少年鲜少开口讲话,即便有话要说,也是请身边的随从代为转告。
此刻听到这人的笑声,苏家七郎一时恍神,听着怎么像是女子的笑声?
少年只笑了一声,苏七郎听不真切,还想再听,少年同身边的山阳交头接耳,山阳道:“阿窈说,苏郎糊涂,恶人的命,怎能算命,她最多算杀猪而已。”
苏七郎噎住。
说话的功夫,棋盘上的局面已变成另外一番形势,原本胜券在握的苏七郎瞬间成为输家,毫无还手之力。
苏七郎不敢相信地揉揉眼,此刻回过神才发现,原来少年之前种种退让,皆是为了引他入局!
判士:“天机变,孟家阿窈胜出。”
苏七郎瘫坐椅中,无力地看向对面,输人不输阵,他想要嘴硬几句。
哪还有人影?
早就走了。
山阳悄悄偷睨令窈:“你赢了两局,都不说些什么吗?”
令窈唔一声:“说什么?”
“就平时你自夸自卖那些话。”
令窈停住脚步:“我何曾自夸自卖过?臭山阳。”
山阳笑了声“从前有没有自夸自卖,不好说,但今日确实没有自夸自卖。”他竖起大拇指,轻声说了句:“刚才对弈,你棋艺精湛,确实不错。”
令窈扬起下巴。
她的棋艺,一半是孟铎教出来的,一半是郑嘉和教出来的,自然精湛。
孟铎带来的小随从一连拿下两局,到了第三局血阵,原先寻欢作乐的人全都停下,所有人的注意力凝到令窈身上。
令窈随孟铎学过许多兵法,但实战却是第一次。
她头回调兵遣将,难免有些紧张,好在很快镇定下来。
大不了就是个输字,反正她已经赢了两局。
今年翡明总宴的状元如果不是她,也不会是别人。
血阵凶险无比,由参赛者坐镇阵前,指挥阵中人作战,阵中傀儡相当于是一个百人军队,每人佩带武器,厮杀其间。
其他宴赛切磋兵法,大多是纸上谈兵,而翡明总宴的血阵兵法,贵在真实,死了就是死了,毫无退路。
旁人见孟铎云淡风轻,忍不住问:“孟兄,场上那个阿窈,真是你在外捡到的?”
孟铎含笑不答。
那人又问:“战况激烈,你就不担心吗?”
孟铎放下手中茶盏:“她心中有数,无需我担心。”
那人笑道:“那阿窈一身清傲做派,像极了当年的孟兄。”
孟铎目光紧盯远处临危不乱的令窈,喃喃低语:“她不像我,她就是她。”
那人听出其中宠溺之意,笑了笑,不再搭话。
今年的血阵,虽比往年结束得晚,但战况精彩,动人心魄。
往年皆是看孟铎碾压旁人,毫无悬念,今年他不上场,场上众人实力均匀,虽有一个孟家阿窈鹤立鸡群,但经验不足,略显青涩,比起来才有看头。
令窈全神贯注,下达最后一道进攻的命令。
场上又是一阵腥风血雨。
甚至有血渍滴到她帷帽上。
她伸出手,指腹摩挲那滴温热的血渍,惊讶发觉自己心中毫无波澜。
判士的声音响起:“血阵胜出者,孟家阿窈!”
令窈懵懵站起来。
她尚未使出全力,怎么就赢了?
难怪孟铎今年不愿参宴,这翡明总宴确实枯燥无味。
身后有人靠近,隔着血腥气,她依旧能嗅到他身上的沉香味,她没有回头,目光直视前方,将场上狼藉景象收入眼底。
尸横遍野,全是她的杰作。
“先生。”
“我在。”
“我赢了。”
他没有回应。
令窈回眸,又道:“先生不为我庆贺吗?”
孟铎捞住她腰间孟字玉牌:“情理之中的事,何必庆贺,我早就知道你会赢。”
“原来我在先生心中,如此厉害。”
“我教出来的学生,自然厉害。”他这时牵住她手,柔声问:“难为你了,害怕吗?”
令窈一怔。
周围的欢呼声与判士的宣告声没有让她触动,此刻孟铎一句温言软语却让她回过味,尝到胜利的欢喜。
她盯着他握过来的那只手,修长瘦削,白皙如玉,这样一只手,无论牵住任何一个女子的手,都会令其心动不已。
真是可惜,偏偏牵在她手上。
令窈既得意又高兴,反手握住孟铎的手,假惺惺同他道:“我害怕死了,先生快快宽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