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时年偏着脑袋随意点了点头,答应一声便又开始跟脑袋上的凤冠和珠钗做斗争。
手上尽量放慢动作,生怕被顾森看出来自己现在其实恨不得直接一剪刀割了这一脑袋的青丝,镜子里面瞄到顾森,下意识地转脸便对上顾森直直的视线,连忙讪讪扯出一抹干巴巴的笑容,又转过来认真地看着镜子里模糊的人影,指尖不小心被头发上的不知道什么饰物的尖端刺了一下,猝不及防嘴角瞬间直接咧到耳根处,黄铜镜里都能看见他白灿灿的后槽牙。
真疼,陆时年来不及管理自己的形象,手指赶忙缩回来伸进嘴里嘬了嘬。
浅淡粉红的唇边,殷红的舌尖一吐一收,就像是调皮地孩子迟迟不肯现身一般勾的人心痒痒,顾森视线定在那小巧嘴唇上一抹胭脂红上,喉结上下滚动两分。
在他身体向前探了两分想要仔细观察的时候陆时年那边却已经突出了手指头摆出一副一本正经的表情,看情形是打算认真对付脑袋上的饰物了。
眼底闪过一丝遗憾,顾森看得依旧专注。
昨晚陆时年担心成亲的事情,捧着春宫册子本来就睡的晚了一些,今天早上又因为各种事情醒的特别早,虽说路上确实没出什么力气,但好歹自己的也胡思乱想了,这会拆着拆着就泛起了乏,眼前逐渐浮现出一层水雾,身上的力气也似乎在瞬间被抽走一般、
微微眯着眼睛,眼神直愣愣地看着面前的铜镜,搭在脑袋顶首饰的手也是一顿一顿的,看着马上就要睡过去的模样。
顾森看他耗的时间太久,自己在床头拿起一本书随意翻看着,时不时地视线还是会不由自主地落在他的身上,谁知道这一抬眼就看见那人东倒西歪坐在镜子面前——半含着腰的姿势,纤巧的下巴一点一点,一头的珠帘这么半天也还没有取下来,倒是随着他这会的动作晃来晃去,颇有几分妖娆的意味。
如粉如玉的面孔和皮肤便在这样的影影绰绰中映入眼帘,顾森抿了抿唇,视线在陆时年的身上流连,不动声色地将这幅对镜摘花黄却偶得一美人酣睡的图牢牢刻在脑子里,目光最后定在那喜服下面半遮半掩的瓷白的肌肤上——多年不见,倒是越发出挑了,之前还是黑黑瘦瘦的假小子模样,竟然还回头如此白嫩的一天。
午后的宁静让顾森也觉得有些困乏,虽然舍不得这幅美景,但到底还是怕他摔着,又仔细地看了几眼终于还是打破了这幅静谧的美人犯困图,顾森淡淡收回视线,落在手里的书上,状似无意地开口:“困了吗?”
半梦半醒间听见陌生的声音忽然想起,原本就十分警惕的陆时年猛地惊醒,惊慌转头看见正在看书的顾森,瞬间加速扑通扑通的心脏立即落回到了肚子里,半垂着脑袋不好意思:“嗯,有一点。”
顾森先看眼皮看一眼他拘束的模样,眼底晦涩不明的神情一闪而逝,目不转睛地盯着书似乎沉溺其中,半晌后才漫不经心地说:“困了的话,就早点摘下来,去睡一会吧。”
外面的日头正烈,瞌睡虫都知道屋里凉快,扎堆似的往里面钻,陆时年的脑子正巧空荡荡地给他们留了大地方,这会他人眼睛虽然还在顾森的身上,魂却早就一斤去会周公了,迷迷糊糊地答应:“嗯,我知道了,公子。”
也没纠正他的叫法,只是看他光说话不动作还一副弱柳随风摆的模样,顾森放下手里的书,高声叫:“翠柳。”
“是,公子。”
陆时年被他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一跳,慌张从凳子上跳下来,负手站在一边,微微抬起脸只看见一袭水绿色的裙子在眼前晃悠,那露出来的半截脚面竟然也是嫩绿——怪不得是叫翠柳。
“帮少夫人梳洗梳洗。”顾森看不惯他这幅低眉顺目的模样,没有以前逗着好玩了,不过想到前段时间姑姑们传回来的他在苏家的那些非人待遇,心里一股火气翻涌上来,捏了捏一边的书面上划过一丝狠厉。
翠柳是小时候老夫人就派到这边伺候大公子的,心里清楚大公子外面虽然生的一副温润如玉、和顺风流的模样,其实是最不好相处的,即使是年幼时候也不喜下人近身,甭管是丫鬟婆子还是小厮,一天里几乎都见不上他几面,全是因为被他关在门外。
后来腿上出事之后,大公子身上落了病根,顾老夫人心疼得不行,直接又配了十来个丫鬟昼夜不息地伺候着,谁知道这举动倒像是戳怒了大公子,气得他当场摔了碗,甚至还不顾形象地大叫不需要人伺候将他们全都赶了出去,就是现在晚间睡觉外室还是像以前一样不允许睡人的。
大公子不悦,老夫人也没有办法,只好撤了丫鬟挪了几个小厮过去又承诺说不是贴身的这才慢慢安抚下来。
翠柳知道,当初大公子双腿刚坏还不习惯的时候,周围没人伺候着,晚上起夜愣是把自己从床上摔下来十多次也不愿意叫人进来搀扶着,都是凭借自己的力量一次一次爬起来的,她们当初就在外面听着里面咚咚咚地撞击地面的声音,只是不敢进来而已。
当初顾老夫人知道之后,又气又疼,舍了面子站在房间中央指着顾大公子的鼻子就是一通大骂,还是丝毫不起效果,坐在床边抱头痛哭也全是白做,偏偏远在京城的顾老爷听说之后原本以为顾大公子残废双腿而悲悯的心又转变成了欢喜,专门着人传话来说顾大公子性子坚强励志,是个不可多得的好人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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