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眼睛。”她说,伸出手掌,试探着覆盖在乔罗娜虚幻的前额上:“让我看到您看到的一切。”
乔罗娜顿了顿,没有选择躲开。
露西塔闭上眼睛,沉入乔罗娜的心智体,试图捕捉她灵魂振动的频率,直到她抓住了那一瞬间的共振。
仿佛鱼游出海,海鸥破云,云散日开。
她拨开世界的海平面,睁开眼睛。
生息往复,江海奔流。
东边的果林在七年前栽下,眼下生机正盛。叶子落了,生息仍在不断地往果实里流去,积攒成饱腹的累累糖分。
田边溪侧的卤蕨和香简草舒展开枝叶,它们的生命已经走完了四分之三,到了盛放的时候,这场盛放之后就是晚霜里的凋零,生机难续。
风吹得和缓,上万朵麦穗一齐摇动,无数逸散的生机顺着风扑到人的脸上,又向远方流去,与森林、与江海、与人的呼吸一起起舞。
循环往复,永无休止。
它们不只是在土壤里,也不只是在生灵中,生机……它们无处不在!
那层难以打破的壁障陡然碎裂。
露西塔的灵台开阔起来,南飞的雁群发出清朗的啼鸣。
她低眉看向脚下的大地。
在这片土地上劳作着的女人,今年正好四十五岁,生机像午后的太阳一样,尽管已经过了最强烈的时候,依然不辞劳苦地散发着热量。
她的心脏泵出血液,流入四肢百骸,那是她的生命中枢。
生机顺着呼吸从她身体里流走,每一秒都让这个女人距离死亡又近了微不可见的一段距离。
而她交换青春所得到的,是下一年家庭的饱食,与她的血脉——她的下一代的延续,生生不息。
这就是乔罗娜所见到的吗?
露西塔低叹一声。
一切的盛衰皆入我眼中,也难怪会生出寂寞与怨望。
她闭上眼睛,重新沉入精神世界。
“谢谢,你的世界——我是说,生命的世界,很奇妙。”
在乔罗娜有些期待的注视下,露西塔踌躇着说:“我答应你的事,也许不用等了。”
乔罗娜:“什么?”
“也许,我知道该怎么为你创造一具躯壳了。”露西塔的声音隐带着笑意:“你喜欢当什么?”
出乎露西塔意料地,乔罗娜回答:“鸽子,我要做一只鸽子。”
“鸽子?”露西塔讶异地重复:“你不想做人、甚至做传说中的长寿种吗?事实上,那并不是不可能办到。”
乔罗娜摇头。
她困在这里的时间,观察过一代又一代的人类,对那种生活早就失去了向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