貅出了一身冷汗,睁开眼就看见辛氏坐在床头。他之前已经习惯这个护崽的妖女以各种方式在各个时间段出现,也不管还睡着的小王爷,坦然地窝在被窝里接受这女人的叨叨。
辛氏一边拿瓶药酒替他擦手肘脸颊上轻微的刮擦破皮,一边碎嘴念他:“大半夜上入云庄疯,你可真是厉害了,翅膀硬了什么地方都可劲折腾……抬手……对……再抬……下巴昂起,对对对里边还有伤口。”
貔貅昂到不能再昂起的下巴被女人不耐烦地抬起,辛氏剽悍地把一掌心药油全抹在喉骨处的细密伤口出。掌心抵在脖颈的嫩肉上,几乎都能感受到血流的脉动。
女人板着脸给他擦完药,又老一套说辞嫌弃他野,随后就丢下自己生的小野崽子和王爷出门办事去了。留貔貅一个人在被窝里摊成一片。他用着人的身体,无精打采躺了半天才隐约知道自己大约是受凉病了,却也不多在意。
几个时辰之后,班崽子的内人,王妃辛氏日暮而归,这回摸到了他额头的热度。女人像寻常人家的母亲一样用帕子给他擦了两次身,最后守在床前睡着了。
小王爷活得没心没肺顺风顺水,没身体也不闹腾,睡得比猪还多。貔貅昏昏沉沉间躺在柔软温暖的怀里,一时间还以为是鲲鹏。有一次甚至失声喊了一声:“鲲?”
辛氏用湿帕子给他擦擦额头上的冷汗,感觉到热度退却,才放心地把人又放回被窝里,冲一旁端水的鲁钰不满努嘴:“听到了没?‘昆’都叫出来了……你还说没有背着我把祖爷爷留下的那些志怪册子给他看?”
滇王鲁钰面有菜色:“我就随便给他拿了一本看看。”
“你们老鲁家的根就是荒诞的,老的老小的小,总是和神兽们打交道。”王妃玉指戳戳他男人的脑门,“万一出了事,有咱两受的。”
他们都没注意到的角落,一团灰不溜秋的鸟崽乖咪咪地啄水喝。小鸳鸯远离主子的纷扰,安然自得地占据屋子的一角。它窝的左边是一碗小米,右边是一碟清水,过着家养禽饭来张口水来啾啾的安逸小日子。
它头上顶着一团毛茸茸,乍一看是顶着一撮绒毛。仔细走进一瞧,却能看分明这团毛是与小鸳鸯相分离的。
那团毛毛以生物香油的超低声不满嘟囔:“怨恨呢?暴食呢?被这个名为‘为娘’的女人吸走了吗?”小鸳鸯无知无畏,但仍凭借第六感猛一缩脖子,把毛毛留在了半空中。
毛毛一声惊呼又死死抱牢鸟头,更加不满了:“还是之前那个人的‘怨恨’更纯粹更美味,早知道我就不和这人回来了。”
第52章醉生
貔貅做完白夜这一票,着实消停了一会儿。他因病卧床了两天,养病的同时把王爷两口子的脾气磨没。等到第三天可以出去兜风逛逛热闹的市集,貔貅还没尽情用白夜贡献的银子和小王爷贡献的皮囊享受一下人间繁华,猛的迎风飘来一股金银的香气。
对于貔貅这个以天材地宝为食的家伙来说,其冲击性相当于吃货闯进食物的海洋。金银的香气和灵植的香气是截然不同的味道,前者剧烈,来势汹汹一下子上头,后者绵长且带有草木特有的香气,叫人念念不忘。
他差点腿一软当街扑倒在钱庄门口。
貔貅的血肉之躯消泯之时一并带走了饥饿感,但对金银玉石和灵植的天然敏感仿佛烙印得更深一些。具体表现就是他依然保有对高纯度或者大体积灵气凝结物的极端敏锐嗅觉。
这是来自灵魂深处的诱惑,百年暴食经历给他留下的小礼物。
他腿软,小王爷跟他一样软。
钱庄里有一只廉昀。
粗布短褐印在钱庄的朱梁画栋中,十分不协调。那人却毫无卑微之态,神态自若地用一张银票兑换等额的白银,又揣着并不多白银进了紧邻钱庄的银饰店铺。
那店子多的是给客人打造金银饰品的银艺师傅。接待的多是将有“娶妻嫁女”“小儿百日”这等喜事的人家,进出的人都是满面喜气。
廉昀把银子交给师傅,出来迎头撞见一个小王爷,脸上浮现出不可错认的羞赧。他也不避讳旁人,任身后人马如流水滑过,一本正经一脸严肃对着貔貅道:“我想过了,廉某无才无貌无权无势,素来漂泊无家无口,小王爷你要是跟了我,定然是委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