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九遥捧着呈天折,犹豫不定。
应泽的表现,他理应呈报天庭,可呈报了天庭,恐怕应泽就会立即被抓回天庭审问,贪耆就十之有十会与广恩和那五万天兵正面交锋,广恩必败,敖明与那二十万天兵腹背受敌,胜算亦很小。天庭那边恐怕一时半刻分不出兵力来增援此处,整个战局都会受到牵连。
报,还是不报?
九遥合上折子,叹了口气,帐帘一掀,半天不见踪影的应泽走了进来,托着一坛酒,看了看九遥手中的折子。
“使君不必替我隐瞒,只管禀报天庭。之前使君帮我许多,应泽十分感激。”
九遥沉默不语,应泽在他对面坐下,斟了一大碗酒,一口灌下:“使君之前问我,三界太平与兄弟之情,孰轻孰重。其实这个问题,我不好答。”
九遥微微皱眉,应泽晃了晃酒碗:“我不欺瞒使君,当日我到天庭当差,并非为了三界太平,只想让我和阿沐过上好日子。”
应泽又灌下一碗酒,坦然道:“你知道,因为我和阿沐是应龙。”
九遥不语,应龙身为龙族一支,模样与其他的龙大不相同,属于神还是魔一直备受争议。
应泽苦笑一声:“连同族都对我们心有防备。说我们应龙嗜血暴戾,不与我们往来。”
九遥沉默地听,听应泽说他和应沐小时候如何连其他的玩伴都没有,艰辛地长大,不论做多少事,都无法像其他的龙那样受到尊敬。
“我到天庭做事,只为证明,应龙的心比谁都正。我们并不像传闻那样可怖。”应泽捏紧了酒碗,“可我这样做了,却连唯一的兄弟都没了。”
应泽说,应沐和他不同,应沐从来不顾旁人的看法,只要自己快活就行,反倒说他去天庭,是做走狗。
“说实话,到了此时此刻,我想不通,我这样做,是对是错,倘若我不在天庭做事,可能阿沐根本不会掺和进那些魔物的阵营。我真不知道,我该如何是好。”
应泽看向九遥,九遥只能叹息,换成他是应泽,他应该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说实话,将军与应沐之间的情谊,我之前无法理解。因为……将军之前说得对,像应沐之于你这样的好朋友,好兄弟,我从没有过。”
凤与龙的族类不同,习性也不相同。凤族即便夫妻父子兄弟之间,亦十分礼让,凤凰到了可以离巢的年纪,都要自立去修炼,开出洞府,单独居住,从不混居。
九遥十岁时就独立居住,除了教授仙法礼仪的老师之外,连同族也鲜少接触,三百岁时接任凤君,只管理凤族事务,天庭中见到仙友,也仅是谈天论道饮茶下棋,像龙族那般,勾肩搭背,称兄道弟,甚至同吃同住的交情,他从未接触过,更从未想过。
而如今,他却觉得自己能体会到一点。正因如此,他说了以前的他绝不会说的话。
“我虽然还不能完全体谅将军的心情,却也知道你难以取舍。难以取舍时,不妨就随心而行。不论对错,都能少些遗憾。”
应泽定定地看他,忽而抱起酒坛,斟满酒碗,推到他面前:“多谢!但凭今日一番话,你是我应泽除了阿沐之外,第二个好朋友!”
九遥笑一笑,拿起那碗酒,一饮而尽:“将军是我的第一位真心好友,我更当敬你。”
应泽站起身:“我这就去找阿沐,定当让他脱离魔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