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疑惑道:“难道言静庵本来可以把庞斑留下?”
烈震北苦笑道:“不错,我去慈航静斋见她,问起庞斑的事,她并没有瞒我,也许她和庞斑都认为这不值得隐瞒。她说,如果因为庞斑对她动了真情,就开口让他留在慈航静斋,那么只会造成最坏的结果。”
慕典云平静地道:“那么做的话,庞斑不再是庞斑,言静庵恐怕也不再是言静庵。”
烈震北道:“如今我遇上同样的情况,才知道静庵有多么痛苦。”
慕典云这才算真正理解了他的心情。他本人对天道无可无不可,风行烈比他还差着一筹,离他们遇上这问题还有很长的时间。
厉、烈两人完全不同。
和庞斑决斗的人里,不乏决战后仍能生还的,无想僧甚至两次不死。燎原枪法却是没有退路的,庞斑纵想留手也做不到,而丈二红枪若挡不住庞斑的全力一击,厉若海便只有死。烈震北当然不希望看到这样的结局,但绊住厉若海不去挑战庞斑,说不定会出现更糟的结果。
慕典云亦不知该说什么,最终道:“听说燎原心法讲究闪寸心之道,相信厉兄比行烈只强不差,烈兄不需多心。如果连你都不信任他……那么厉兄遇上的误解也未免太大了。”
烈震北释然一笑,道:“希望如此。关于色目混毒术,我从未亲眼得见,只知昔年曾被用于暗杀义军中的重要人物,恐怕帮不上鬼王的忙。明日,我会把道心种魔大法的精义交给你。”
魔门武学心法与玄门截然不同,但练到极致,一样殊途同归。道心种魔就是他们的“同归”,天下万种魔功的本源。
烈震北赠出它的精义,当然不是要慕典云转投魔门,而是想让他从外表辨认出天命教的成员。
媚术天生克制相术,又克制喜爱女色的男人,足以蒙骗鬼王的双眼。慕典云不属其中任何一种,且他对别人内功真气的流动比常人敏感得多,若遇上单玉如的徒子徒孙,可以凭借对魔功的熟悉认出他们。
这方法效率有限,却是现在最可靠的选择,至少可以先试试盈散花。
烈震北忽然问道:“燕王是在今晚设宴?”
慕典云道:“不错,令我惊讶的是,燕王久居北平,在京中耳目竟也同样灵动。不知他会不会认为刺杀胡惟庸是个好主意。”
不过两天时间,燕王已得悉“邪灵”和“毒医”到京。小燕王特地重新送来请帖,请他们一并赴宴,被双双拒绝。
厉若海看在徒弟份上,或者会支持燕王,但绝不可能自降身份,和一群不知从何处来的谋士清客饮宴。烈震北反倒更有兴趣,答应会到处走走,一边重温倚红偎翠的过往生活,一边试探这些受人追捧的花船上,究竟有没有天命教的妖女。
烈震北笑道:“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对燕王有利无害,他怎么也不会拒绝,除非有比胡惟庸更适合的刺杀对象。”
那晚慕典云跟踪楞严,惹出方夜羽和红日法王,本以为楞严会栽个跟头,不想第二天他就回到东厂,继续做他的大统领,一直做到今日。
他若是不交代天命教是怎么回事,断然难以从庞斑手上脱身。由此推测,他必定坦白了和单玉如的合作,取得方夜羽的信任,至于单玉如作何打算,就不是他们能知道的了。
慕典云苦笑摇头道:“我猜,到庆典的这段时间里,暗中的刺杀手段将层出不穷。朱元璋和燕王均在等待庆典当天,敌方少一个高手,自己的胜面就大一分。若说比胡惟庸更好的对象,那大概只剩下蓝玉。”
天色暗沉,雪下得更大了,落地时发出簌簌的轻响。因为无人扫雪,这座宅院中已经有了积雪,看上去宁静安详。
鬼王评价朱元璋好大喜功,定会喜欢瑞雪兆丰年的势头。但他说完之后又转为伤感,言道朱元璋今年运势不济,十有八九过不了这个冬天。
烈震北洒脱地笑道:“你们大概还不知道,若海已经盯上水月大宗,要试一试他的水月刀法。倘若水月大宗不堪一击,他便会去找单玉如。”
慕典云一愣,好一阵才道:“浪翻云前几日才说和她有仇,要找她算账。梦瑶小姐也准备做言斋主未做完的事情,重续道魔之战。”
他心想单玉如躲在宫中,确实聪明,但若庞斑和浪翻云非要找她,她也未必逃得过,不知厉若海能不能感应到她的行踪。
烈震北失笑道:“我知道梦瑶的打算,却不知浪翻云也要找她麻烦。如此各凭本事,横竖单玉如三十年前便是一代宗师,不见得定会落败。”
慕典云道:“话不是这么说,我一直在想其中的疑点。方夜羽一心带领蒙人重回中原,不可能把帝位让给天命教。单玉如若暗算方夜羽得手,庞斑绝不会放过她,难道她真有自信胜过庞斑?”
忽有一个声音传来:“她不是庞斑的对手。”
厉若海踏雪而来,手中尚提着丈二红枪,在漫天飞雪的衬托下,身形更显屹立如山。
他沉声道:“凭她三十年不敢露面,一心经营朝野势力的做法,拿什么胜过庞斑?她甚至还在害怕言静庵,不然早就挑战秦梦瑶,杀了她挽回自己的颜面。”
秦梦瑶乃是整合白道的关键人物,她一死,对魔师宫和天命教均非常有利。里赤媚明知方夜羽深爱着她,也要不惜代价杀了她,正是因此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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