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哈兰用手捂着自己的腹部,俯视着他,脸上满是痛苦。
奥森笑起来。
他就着被击败的姿势躺在地上,放松四肢,又抬起手抹了一把被打破的嘴角。
“为什么?”他说,“我才要问你为什么。不同种族,敌对阵营,这是最初就摆在眼前的——我不是没有警告过你——而现在根本就是不共戴天的宿仇。除非你真的疯了,不然我无法解释任何你现在的举动。”
哈兰喘着气,一动不动地盯着他。像是没有听见他的回答。
“为什么是你?”
奥森愣住了。
“我知道仇恨一触即发。我知道有太多人看见恶魔猎手就想杀了他们。我不想承认、不想面对,可我知道它正等着我。但为什么是你?”
哈兰的声音支离破碎。他用手捂住自己的脸,抹去上面的雨水。
“我明明知道危险就在身边,但为什么——”
哈兰试图蹲下来,结果坐倒在了地上。奥森看着他,感到心痛如绞。
“哈兰。”
他的喉咙哑了,这一声一定被雨声盖过了。可他说不出第二次。
“如果我早点注意到就不会有这样的事了,是吗?至少不会以这样的方式被呈现。如果我早点让步、早点离开,没有人会受伤。”
哈兰闭上眼睛,用手撑住自己的额头。
地面潮湿、冰冷、坚硬,奥森却不想起来。他的双手紧握成拳,他盯着哈兰的脸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雨哗哗地下,仿佛永远都不会停止,仿佛要将整座城市都淹没。一段彷如无止境的沉默,直到他们全身上下里外都湿透,直到脏腑都像被浸泡在冰冷的水里。
哈兰站了起来。
“你的关心,像座囚笼。”
他转身离开,留下奥森一个人躺在雨里。
☆、第三十八章
篝火晚会的事件在当时并没有造成多大的响动,却像一点星火引燃了一堆凋敝的枯叶。之后的两三天里,沙塔斯各区又发生了至少五起暴力事件,有人因为理念不同而产生争执,有人怒火不得发泄而无端攻击毫不相干的人,甚至有一起是因为训练的时候互相拿错了剑,然后直接用着对方的剑打了起来。街上巡逻兵的数量在一夜之间骤增。所有从中央城区去往奥尔多高地的城民都无一例外地受到拦截搜查。大主教纳苏恩亲自下达的命令,指挥官的宅邸周围也有人日夜巡逻,不让任何可疑的人靠近。短短几天里,整座城市的气氛剑拔弩张。
这一天上午,阳光拨开厚重的云层倾洒在大地上。原本难得一见的阳光总会为驱散阴霾,带来温暖,今天却没有任何这样的效果。中央城区的好几条主干道都空空荡荡,许多人一早就挤进了圣光大殿,等待着旁观里面即将发生的事。今天对于守备联军、沙塔斯城,甚至整个外域来说都是个不同寻常的日子。
死一般的寂静中,文森特挤在人群的前端,看着哈兰从面前走过。哈兰两手捧着整齐折叠的战袍,上面横放着象征他身份的那把长剑——至少在此刻他仍是指挥官。他的背脊直挺,脚步稳重而坚定,走过文森特面前的时候极短暂地看了他一眼。即便只是匆匆一瞥,也足以让文森特捕捉到他的眼神。哈兰的眼中没有一丝阴晦,没有痛苦没有哀愁,更没有冤屈与愤恨。在视线相会的那一刻,他用眼睛告诉文森特,我没事。
我找到了答案。它由心而生。
文森特近乎无可奈何地笑起来。
哈兰走到大主教面前停下脚步。他低下头,将手中的战袍与长剑捧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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