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简陋的摊子,两条长凳,一块木板。上面摊放着几张大大的宣纸,是几幅书画组品。木板后一个三十来岁,头束儒巾,身穿灰色长衫的男子正奋笔疾书。身旁还倚着一根幡,上书“代写书信”四个大字。
这样的人,黛玉并非没见过,京城里也有,多半是名落孙山的秀才,无钱返乡便靠着贩卖字画或是代写书信为生。而之所以会停下细看,则是因为其中的一张画。
那是一个妙龄少女,手中拿的却是一个花锄,腰间挂着一只杏色绢袋,在梅花树下回首。
黛玉也不知怎么了,看着这幅画,顿觉眼中酸涩不已,怔怔的落下泪来。好似她就是那画中人一般,孤苦无依,有心护花却无力。眼睁睁看着花开花谢,只得尽力护住落花,不叫它们被玷污了去。
她这一哭不要紧,林如海却是急坏了。这一世好容易把女儿养的没病没灾的,自懂事以来哭声更是少见,如今怎么无故就在大街上哭起来了呢。
“玉儿,这是怎么了?”
黛玉也不说话,只拉着林如海往那里走,眼睛却一直盯着那幅画。
林如海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不过一幅普通的画,无甚希奇之处,更加费解。
“爹爹,”黛玉哽咽道,“咱们把它买了吧。”
这会子黛玉怕是要天上的月亮,林如海都能想法子给她摘了来,更甭提这一幅画了。因向摊主问道,“这位先生,这画我要了。”
那人写完最后一个字才停笔,迟缓地看向如海和黛玉,稍显呆滞。林如海原看这画虽不算上等佳作,却也能显出几分执笔之人的风骨,没想到竟是这么个看似平庸甚至木讷之人,果真人不可貌相。
“晚生不才,这画既能入得小姐的眼,便送与小姐吧。”孩童般的声音在风中四散开来,令人大感意外。男子说完这句便不再言语,这永远不变的奶声奶气的嗓音让他成为了大家眼中的异类,也是身为男子的一种耻辱。
林如海有一瞬间的失神,不过很快便清醒过来,“多谢先生。”说完让一旁跟着的松墨把画收好,自己又从荷包中摸出两块碎银放在桌上。
那男子也不假意客套,随意把银子一抓,扔到了左手边的碗中。
轿子很快便来了,林如海上轿之前忍不住又往书画摊看去,那男子竟还是同之前一样,低着头,写着什么,全然没有摆摊赚钱的样子。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坐着书院里面用功呢。林如海暗道此子果然非同常人,又奇怪玉儿如何见到那幅画就哭了。
而后头的黛玉,正小心的把画展开来仔细看。在家时看过多少名人字画,却从未有过这样一幅让她情难自已的。摸摸已然干了的眼角,黛玉重新把画卷起来,抱在怀里。
待父女两到了大明湖畔,早有一艘游船等在岸边。一袭玄色金线滚边长袍的君祁在船头孑然挺立,已然等了好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