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子安受伤之后浑身无力,但这里并不是能让她安心的地方,所以她仍旧挣扎着坐了起来,接着她看了看被程潜包扎好的小腿。浑身的伤痛已经让她痛到麻木了,可她依旧知道,除了背上那一处刀伤,大约就只有腿上这处箭伤最是严重了,想要站起来逃跑的话,估摸着并不容易。
这边程子安还在思量着如何才能从燕军大营里逃出去,那边守在营帐外的程潜亲兵已经听到了动静。毕竟军帐就隔着一层薄薄的布,并不隔音,而行军所用的床也不如家中的雕花木床结实稳固,稍稍动弹便会有轻微的声响传来。
于是不多时,一个亲卫提着个食盒便走了进来。
程子安抬眸盯着那亲卫,从他踏进营帐开始就盯着他的一举一动,但亲卫却连一个正眼都没往她这边看。他只是搬了个矮几放到了床边,然后又把食盒里的东西一一取了出来——一碗黑漆漆闻着就熏人的汤药,还有几样小菜和一盅清粥。
把东西放到程子安触手可及的地方,这算是亲卫最大的体贴了,然后他转身便离开了,一个多余的字也没有说,脸也是冷得可以。
这很正常,毕竟程子安可是敌国的人,还行刺了他们的主帅。如果他不是程潜的亲卫,如果程潜没有吩咐过要照料她,那么他第一时间恐怕就要冲着程子安拔刀相向了。
能在刺杀了敌军主帅之后还有这样待遇的,也是没谁了吧?
程子安无所谓的想着,神情间透着些自嘲,然后便抬手去取那矮几上的汤药。她倒不担心那药有问题,看程潜之前那般模样,也不会是管束不住自己亲卫的人,所以这药必然是他吩咐了才送来的。而她就在这燕军大营之中,程潜如果真想要她的命,把她丢出去什么都不用做就可以了。
失血过多脱力严重,只是小小的一碗汤药而已,程子安一下子竟也没端稳。
碗落在了矮几上,药差点儿就洒了。她愣了一下,随即真的勾起了嘴角,露出了个自嘲的笑容来——就这身体,连个碗都端不住还想着逃跑?简直就是开玩笑啊!
深吸口气,程子安捏了捏拳头,然后再次端起了药碗。平时轻而易举就能做到的事情,这一刻那碗却仿佛重逾千斤,压得她几乎举不起来。
说楚翊性格固执,其实程子安才是真正的倔强。她咬着牙和那碗药死磕上了,明明旁边就放着舀粥的汤勺,她却不愿意一勺一勺的把药舀来喝,偏要把那碗端起来。
费了不少力气,折腾得药都快凉了,程子安才咬着牙把那碗药举到嘴边一饮而尽。
程潜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这会儿正站在一旁看着她的动作,神色间有些复杂:“你这性子倒真是……”剩下的话到底没出口。
程子安喘了口气,也没说话。
父女两人都不是话多的人,程子安平日里便摆出一副冷肃的模样,程潜更是冷清。但这一回沉默并没有持续下去,程潜便又开口了:“广平王死了。”
程子安闻言并不觉得意外。虽然广平王当时穿着明光铠,但她那时真是垂死挣扎的最后一击,可以说是用上了所有能用的力气,那一箭虽被盔甲阻了一下,却依旧结结实实的□□了广平王的胸口,这些没有人会比她这个亲自动手的人感觉更清楚。
短暂的沉默之后,程子安抬眸看着程潜,问他:“你要怎么做?”
程潜与她对视片刻,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就转身走了。
其实事到如今,程子安投诚会是最好的选择。燕国人向来务实,有本事的人他们不会拒绝,更何况程子安和当年的程潜不同,如今的程潜即将接手这数十万大军,可谓是大权在握。有他这个父亲从中周旋,即便程子安做出了刺杀燕国皇室的事,也犹有回旋的余地。
可程潜知道,她不会答应!
眼前的少年与他一脉相承,和当年的他何其相似。他曾经刻在骨子里的忠诚,耗费了十七年才终于被抹去,那么程捷呢?他的忠诚又要耗费多少时间,经过多少磨难才能被磨灭?
程潜不知道,程潜也不想知道,看着如今的程子安,他只觉得仿佛看见了当年的自己。而时至今日,他也无法对当年的自己说:投诚吧,这只是你早晚必然的选择!
所以程潜最终只能深深的看了程子安一眼,然后一言不发的离开了。他要趁机接手这数十万大军,将这军权牢牢地掌握在自己手中,而只有权柄在手,才会有他说话的时候。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让花花来得更猛烈些吧!
话说今晚雷雨天气,之前断网了,我还以为今晚能偷懒呢,结果网又来了……
PS:程潜的设定其实有原型,不过你们好像都没猜到。有人说他和杨四郎像,但原型并不是杨四郎,是李陵啊
☆、第171章那个说实话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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