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
林铭玉打断,神情严肃:“姐姐,凭心而论,你真觉着贾宝玉只是放诞了一些吗?若把他换成我,成日在姐妹中流连,正经学业不学,专门逮着丫鬟吃她口脂,将将十二只在老太太面前养着,来个姐姐妹妹,但凡长得标致的,就来搭理,话不经心,行止不循理,于外事经济只是一味嗤之以鼻。若我一日日学得这样,姐姐是喜欢呢还是不喜欢?姐姐高兴吗?爹爹高兴吗?姐姐想我以后就这样,什么都不懂,不会算账管银子,不会独自与人交际理事,就这样混子后宅之中,成为姐姐的依恃?若姐姐真想,我还真得跟贾宝玉好好学一学呢!”
林铭玉每说一句,林黛玉眉间的忧色就越深,只把柳眉倒竖,脸色大变,轻斥:“胡说!铭玉,你可断不能如此,若你学得这样,我即刻就要带你回家!”
林铭玉畅快一笑:“我的好姐姐,你要真这样,我还求之不得呢。”
林黛玉还是不信:“你得跟我起誓,必不得做你方才所说之事。铭玉,你年纪虽小,却是我林家唯一的希望,我和爹爹对你的期盼,你可不要忘在脑后。那些事,是断不能沾的。往后,你都与我在一处,不可以跟着人乱跑,免得被带坏了。”
林铭玉乖乖保证,笑道:“姐姐这是相信我,以后也远着贾宝玉了?”
林黛玉脸微白,望着弟弟,眼中终究闪过决绝之色,脸上又泛起一层薄红,羞恼道:“我与他,原只是姑表兄妹,又有什么远不远的,说出去徒惹人耻笑。我们给外祖母祝完寿,就即刻回家,爹爹一人在家里,不晓得多念着我们呢。”
林铭玉狗腿道:“姐姐想得就是周到。咱们林家,跟他贾家,能有多大干系呢?不如归去,不如归去。”
林黛玉轻捶了他几记,到底是被逗笑了。
姐弟两嫌隙尽去,林铭玉伸了个懒腰,林黛玉忙道:“累了就早些安歇吧,明日里风姐姐的酒席,咱们去还是不去?”下意识就寻求林铭玉的主意。
林铭玉默默享受被依靠的感觉,随口道:“去不去没啥要紧,看咱们心情。对了,明儿一早,我就要出去一趟,我让黄鹂黄莺跟着你,姐姐无聊,可以跟她们玩儿。”
黛玉道:“金陵你初来,哪有熟人,可仔细别走丢了,还是让外祖母派个人跟着你吧?”
“不必,有林聪叔和馒头跟着,我丢不了。我是想去看看胡大哥,他是金陵人,到了这儿不去拜访太失礼了,你尽管放心吧。”
一夜无话。
第二日,林家姐弟去贾母处请安,正巧王夫人那头事务繁忙,传话说不必去请安了,林家姐弟都松了口气。
林铭玉把出门的事儿跟贾母报备一声,贾母奇道:“可是在府里闷着了,不若让宝玉带你去东府里找你珍大哥领你们去玩?你珍大哥的儿子蓉儿如今也常在府里,热闹得很。”
林铭玉又把胡公子的事儿简短说了。黄鹂黄莺贾母等人都见过,还夸林府会□□人呢,这样的丫鬟,就是与贾府的大丫头鸳鸯、袭人等比起来,也是不差的,听得是胡公子随手所赠,贾母等人大奇:“金陵竟还有这般豁达随性的人物,倒不知是哪一家的公子?”
贾宝玉充满向往地说:“是呀,如此人物,以往在金陵竟是没见过,太遗憾了。老祖宗,你可听说这户人家?”
贾母想了一晌,满金陵的世家子弟里,也没找到一个如林铭玉所言那样俊美率性又家世不凡胡姓公子,硬要说门第显贵的胡姓人家倒是有一户,昌顺王府先王妃的娘家就是姓胡,在金陵有头有脸,但贾母知道,他家的子孙中,就没一个十五六岁的青年公子有这般气魄。
贾母摇头笑道:“昌顺王妃娘娘娘家,可没有这么个公子,或是哪家的亲戚上门,也未可知。咱们铭哥儿一看就是个有福气的孩子,怨不得别人家的公子愿意与你结交呢。”
贾宝玉颇为失望,对林铭玉道:“这胡公子真是性情中人,铭哥儿,不如今儿我与你一道出门,这样人品人物,我也好想结实一番呢。”
贾母笑:“阿弥陀佛,难为你想着多认些好人,你老子听了,必然欣慰。铭哥儿,你与你哥哥尽管去,礼物我帮你备好就是。”
林铭玉直翻白眼儿,你们家是不是太会上杆子爬了,我这才第一回上门呢,你就弄个油瓶子给我带着,太自多了吧?人家待见不待见还两说呢。
“外祖母,我这也是冒昧去拜访,说不得人也未能见到呢。这样把宝哥哥领过去,没得让宝哥哥失望,与面子上也不好看。不如我先去认认路,若见到人了,再把宝哥哥的身份说一说,回头约个时辰,正式结交一番,方显得出宝哥哥大家气度,气派不凡呢。外祖母,您说是不是?”
贾母细细一想,心道左右不过自己没听过名号的人,能有什么了不得的出身,没得让宝玉受累,对林铭玉的说法越是认同,因笑道:“难为你小小人儿,事事想的周全,就依你的吧。礼品我让人备着,你拿去,眼看着节上,没有上门不带东西的道理。这些你小孩儿不懂,让你管家去库里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