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塍却是长身而立,瞧着碧叶接天的湖面,感叹道:“昔年两位族叔率军横扫南越,便曾在此地驻留,应也时常泛舟湖上吧?”
广川王刘越和胶东王刘寄,凡有志军伍的刘氏子弟,无不敬仰崇拜,饶是现今刘越任军学祭酒,刘寄官居中尉,已不领兵治军,然其过往的赫赫功勋仍为世人所称颂。
二人真正崛起之战,正是统率宣曲骑营,征伐南越,刘越运筹帷幄,刘寄身先士卒,横扫诸多南越势力。
刘越运筹帷幄的“帷幄”所在,多半时日皆在这布山城中,十里莲塘侧畔。
直至今日,其昔年落脚的宅邸,尚是好生保留着,亦是刘塍此时暂住之地。
“那是自然,昔年阿父出任南越国相,我与阿母随任,离京时,舅父便是特意向阿母说道这十里荷塘的美景,让阿母若是得闲,可到此小住。”
张笃笑着追忆往昔,却也不免遗憾道:“可惜此时莲花过季,荔枝亦是过季,唯有桂圆当季,却不知可合你口味,吃多了怕是不免上火。”
刘塍微是扬眉,意有所指道:“能适逢其时已属万幸,桂圆虽不如荔枝多汁,却是更为甘甜,我胃口好得紧,亦不惧燥热火气。”
同在竹筏上的张笃和苏武皆是心思通透之人,又岂会听不出他意有所指?
苏武伸手捻起一枚桂圆,放在眼前打量,喃喃道:“若只是滇国,难与两位亲王昔年之功相较,唯有加上夜郎,方使吾等足以居功。”
“不错!”
刘塍颌首,显是深以为然。
张笃眼睑开阖:“庄临已率部众返滇,不出半月,滇王必会另遣使者来迎吾等入滇。”
刘塍不禁颦眉:“还须半月光景?”
“参骑校尉早已陈兵于滇国东南边境,滇国君臣心怀戒惧,正自征调兵马,庄临返滇后势必要花些功夫的。”
张笃的皇帝舅父赐下特殊符令,准他临时抽调暗卫“便宜行事”,甚至可刺杀滇国的王公大臣,且有参骑校尉奉了密旨,可为其臂助,自是老神在在,“嗣子勿急,须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啊。”
苏武随之打趣道:“嗣子怕不是急着去见美娇娘,据说那小王女美冠西南之地,便连夜郎王都有意迎娶。”
“……”
刘塍无语,就夜郎王那半截身子都要入土的老家伙,还觊觎年方及笄的滇国王女,无怪乎在位多年无有建树,却自视西南夷诸多君长之首,不容他人悖逆,昔年更是向大汉寻衅,下了战书,声称要让巴郡太守为其爱女抵命。
直到蜀郡边军及府兵舟渡戢水,封锁封锁泸水中下游的千余里水道,攻占戢水和泸水之间的广袤山林,将臣附夜郎的笮人和邛人皆是诛绝,夜郎王才知汉军剽悍,却也仍只管中窥豹,无法尽知汉之强盛。
夜郎王之所以如此耳目闭塞,除却汉廷边禁严苛,彻底断绝巴蜀百姓和商贾与夜郎人往来,更迫使夜郎南面的滇国和哀劳将之孤立,使得夜郎成为无法对外交往和正常通商的闭锁之地,其国其民愈发贫弱。
面对如此困局,夜郎王不思交好滇国和哀劳,却仍想着老牛吃嫩草,迎娶年岁尚幼的滇王幺女,岂非是色欲熏心?
或许在他看来,堂堂夜郎王有意迎娶滇国王女,无疑是给刚即位的滇王庄淼天大的脸面,能助其坐稳王位,却未推己及人,站在滇王的角度想想,身为人父者,谁愿将自家幼女送去给年过花甲的糟老头糟蹋?
刘塍得天子赐婚,要赴滇迎亲,与那小王女虽未谋面,更谈不上甚么情情爱爱,然终归是他未来的婆娘,岂容他人觊觎?
念及至此,他就愈发想要弄死夜郎王,顺带诛绝夜郎王族了。
至于夜郎国的属民,依太子殿下的意思,还是少造杀戮为好,倒非太子有甚么妇人之仁,实是大汉仍是奴隶紧俏,太子詹事府名下又产业众多,难以从市面上购置到足够的廉价奴隶。
公府每每发卖奴隶亦是公平公正公开的,堂堂帝国储君,也不好仗势压人,吃相难看。
若征伐夜郎时,无须大规模出动汉军,主其事的刘塍等人无疑能弄到不少无须交由公府发卖的战俘……
苏武之所以随行,亦因曾任太子中庶子,虽已挂上大行府行人的官衔,实则还不是要为太子殿下办事的么?
强国的对外战争,往往是一本万利的大买卖,不知多少人眼巴巴的等着吃肉喝汤,太子殿下又岂会例外?
刘塍对此心知肚明,自不愿教太子殿下盘算落空,想做从龙之臣,光靠忠君任事是不成的,储君潜龙在渊时,就该展现出自身的价值了。
况且,皇帝陛下对此亦是抱持默许的态度,显是乐见太子扶持些得力人手,以为日后臂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