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是军中将领为数甚重,皇帝不可能尽皆亲自为之赐下汉姓,似卑禾候瓦素各的三位族弟,爵居关内候,卸任后得迁居京畿妥善安置,索性就以迁居的地名为汉姓。
从七位贵女的闺名,亦能瞧出这三位关内候是如何为家中晚辈择取汉名的。
县有水,故氏贵女之名皆带水部;鄂县多美玉,故鄂氏贵女之名皆为美玉;虢县产药植,故虢氏贵女之名皆为敷实。
刘沐复又笑问道:“如此取名,颇似先秦规制,委实不错,莫不是族叔想出的法子?”
刘典应道:“殿下明察,确是出自家父的建议。”
“嗯。”
刘沐颌首,随即又对众贵女道:“今日乃重阳佳节,该是佩茱萸、食蓬饵、饮菊花酒。你等若不能饮酒,那便不要强自饮用,然这蓬饵却是要尝尝。”
贵女们逛了大半日,本就腹中饥渴,此时觉着太子颇为和善,心下少了几分畏怯,再闻得太子招呼,便是纷纷跟着动了箸筷,去夹食案上摆着的精致糕点。
奈何这蓬饵好看不好夹,乃是黍米、黍蓬加以果料混蒸而成,外滑内黏、软乎乎的。
她们唯恐没夹牢,又不敢整盘端着吃,皆是试了好几次,都没能夹起,瞧得刘典都为她们心累。
刘沐虽是存着逗弄族兄的心思,却绝不会以贵女们的慌乱无措为乐,堂堂大汉储君,这点风度和节操还是有的。
为免众女愈发尴尬,他故作未觉,却是扭头看向赵婉,柔声道:“这醉仙居的侍者果是不用心,也没给你上食碟盛放糕点。”
赵婉刚夹起蓬饵塞嘴里,正鼓着粉嫩嫩的腮帮子咀嚼,骤然听到刘沐的柔声细语,再瞧他那明显是装出来的关切神情,只觉头皮发麻。
“咳咳……”
“呃……”
“咳咳……”
她猛是剧咳连连,面色涨红,用力拍着平坦的胸口。
刘沐见她被呛住,本要学着自家父皇般说句“多喝热水”甚么的打趣她,却见得她已躬了上身,面色由红转紫。
咣~~
他猛的起身,膝盖撞在食案边缘,却也顾不得疼痛,疾步迈到她身边,扶她起身。
“殿下……”
阁内众人皆是大急,守在阁外的内卫更是冲了进来。
“滚!”
刘沐无暇废话,呵斥出声。
他自幼习武,在黄埔军学更没少学些紧急救治的法子,晓得该如何应对此事,人多反是碍事。
站在赵婉身后,将她反抱入怀,双手抱着她的上腹部,猛地向上提拉。
“咳咳……”
赵婉咳嗽未止,原本急促开阖的鼻翼却是愈发翕动无力。
刘沐见状,复又猛然箍紧双臂向上提拉,再顾不得留力,适才为免伤着她,他才使了不到三成气力。
赵婉随之干呕出声,呼吸复又急促起来,刘沐眼神一亮,揽着她倾下身子,小心翼翼的将两指手指探入她的嘴里,缓缓掏出黏糊糊的蓬饵。
呕~~
赵婉气息余发急促,竟真是呕吐起来。
刘沐忙是盘膝坐下,让身材娇小的赵婉趴在他的腿上,一手揽着她的腰腹,一手轻轻拍着她的背。
稀里哗啦的秽物吐了满地,他身上的袍服和靴袜更是沾满污秽,却丝毫不以为意,仍是端坐在地,揽着她稍稍挪了地方。
“赭端,速去备车,再给孤王寻两件大氅来。”
待得赵婉呕吐稍缓,刘沐眉宇渐松,复又抬头环视众人,不容置疑的冷声道:“你等且到外头候着,将门窗皆是敞开。”
太子殿下此时的目光颇是吓人,蕴着明显的警醒意味,无人敢有丝毫违逆,纷纷趋步而退,候在外头,不言不语,不闻不问。
不多时,身披大氅的刘沐步出轩阁,怀中抱着的赵婉亦是裹着大氅,只露出煞白的小脸,窒息加呕吐,使得她浑身瘫软,意识模糊,莫说走路,站都站不稳。
刘沐沉声道:“回太子府!”
赭端早有预料,应诺道:“殿下放心,楼内已无旁人,奴卑也已遣人回宫,太医应已候着了。”
刘沐颌首,却是举步又止,看向刘典及众位贵女。
刘典忙是躬身道:“家母今夜归府,若得知侄女们欲留宿侯府,必是欢喜的,臣明日亦会早早入宫。”
“如是便好。”
刘沐不复多言,抱着赵婉迈步而去。
刘典躬送太子及众多随扈离去,心中大石方是落下,看着身后面色煞白的表姊表妹们,也只得无奈苦笑,出言宽慰道:“无须多虑,且随我回府,禀明阿母后,安心留宿侯府便是了。”
按说这也不是甚么大事,太子适才为救助赵府贵女,顾不得男女之防,亦是情有可原的,然毕竟事关女子清誉,且是太子少傅的女儿,这事就颇为敏感了。
若此事泄露出去,恼羞成怒的太子殿下虽不至对今日在场之人都痛下狠手,然依着刘典对自家族弟的了解,绝对会彻查胆敢传扬此事之人,施以最为暴戾狠辣的惩治。
凭白招惹太子惦记,这特么不是倒霉催的么?
伴君如伴虎,动辄得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