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 幼年时经历的困苦,让他晓得独木难支的道理,在宫邸学舍中学到的经世之学,则更让他懂得无根浮萍难以长久,尤是志在公卿将相者,身后没有家族帮衬,一旦失势,就无地沉潜依托,也就难以东山再起了。
便如太尉郅都此等“孤臣”,虽不为自家族人和子孙谋官,却也是有妥帖安置的,旁的且不提,单说告老致仕后,总不能真作鳏寡孤独之人吧?
水是有源的,树是有根的,霍去病终归姓霍,没道理不帮着霍家多作筹谋。
何况过得今日,只怕世家权贵们都会晓得丹徒候嗣子刘塍精于骑射之术,他只是预先告知“阿父”霍渠,让他能安心下注,使得霍氏的家底能硬实些,并不是甚么犯忌讳的事。
据他从公孙愚那听闻,卫尉公孙贺今日虽不会前来观赛,却会吩咐家老代为下注,且下的赌金会远比霍渠下的重得多。
公孙卫尉在首局绝对会赌刘塍胜出,霍去病无比确信。
霍渠仍是心里没底,屡次扭脸看看身边坐着的霍去病,却是欲言又止。
“阿父尽且安心,若无甚意外,荀彘断断赢不了的!”
霍去病抑着笑意,出言宽慰道。
霍渠子嗣众多,今日却半个都没带来观赛,偏是带了霍去病这过继来的儿子,可不正因心中忐忑么?
千金重注,对刘氏诸王和顶级世家而言,或许是九牛一毛,然对霍氏这类仅有个关内候爵位的小家族,无疑是笔不小的财富,倒不是亏不起,可若真亏了,难免要肉痛许久。
“为父听闻那荀彘亦是骑术了得,入黄埔军学后,还曾在比拼中胜过比他年长两岁的……李府嗣子……”
霍渠面色讪讪,却又语焉不详,尤是提到那“李府”,没带官爵名号。
霍去病却晓得他说的是谁,或许绝大多数汉人听闻这话,也都能猜出是谁的,无非就是飞将军李广府上,出过太尉,现下还住着京尉李当户,京卫中营都尉李椒,建章校尉李敢的那个李府。
所谓的李府嗣子,自不会是指已然位列诸卿的李当户,而是其嫡长子,太子中庶子李陵。
“胜过李府嗣子?”
霍去病勾唇淡笑,自然晓得这话水分多大,宫邸学舍的武课师长多是从黄埔军学调任的,教授方式实也差不多,况且霍去病每岁暑休皆会随太子及众多刘氏子弟入黄埔军学进行暑训,晓得所谓的“比拼”是甚么情形。
黄埔军学的学员间是很注重所谓辈分的,早入学的前辈和晚入学后辈间的切磋比试,与其说是比拼,倒不如说是指点。
即便天资再好的半大少年,没经过系统性的指导,没经过经年累月的严苛操练,刚入黄埔军学就想和长两届的师兄比拼取胜,着实太过困难。
更遑论是自幼习武,既有名师指点,本身亦天赋过人的李陵,换了旁人或许还有微乎其微的可能,可若说是这荀彘,霍去病是绝对不信的。
荀彘出身晋阳荀氏,晋阳乃战国时赵国都城,故荀氏祖上约莫能和赵国大儒荀子扯上点关系。
大汉虽不尊儒,但高祖刘邦立朝后,对百家先圣或周朝贵族的后裔还是颇为关照的,会酌情赐爵,给他们些食邑。
晋阳荀氏和彘县霍氏的情形差不多,都是得了个关内候的爵位,晋阳辖属代国,彘县辖属河东郡,两地实则不远,荀氏和霍氏还曾有过联姻的。
待得各地王侯迁居长安,荀氏和霍氏地位相当,在北阙甲第住得近,彼此更是时常走动。
霍去病虽非霍渠亲生,但因着有个郎中令义父,自身又是太子庶子,故在霍府的地位颇为特殊,没少在登门拜访的权贵前露脸,与荀氏子弟亦是熟识的。
赵地自古多兴畜牧事,当地世家也重视骑射之术,故荀氏子弟骑术精湛是颇为正常的,荀彘作为同辈族人中的佼佼者,骑术确是不凡。
然此人自恃过高,且肚量不大,与人竞技,胜则得意忘形,败则嫉恨着恼,霍去病向来不喜与他往来。
此番赌赛,意义重大,数以千计的王侯权贵皆前来观赛,下场出赛之人比的不止是马术,更是心志。
刘塍果敢剽悍的脾性,使得他能遇强则强,且心性极为坚韧,绝非荀彘可比,更遑论刘塍的骑射之术连霍去病自身都由衷叹服,若其发起狠来,或许倒能和李陵一较高下,至于那荀彘……
便在此时,场下令旗手猛是双手扬旗,口中发令,荀彘纵马前跃,抢先冲出,巧妙的拦在刘塍的前方,使其无法速提马速,引得世家勋贵聚集的看台区域传出阵阵喝彩声。
“此局乃是十里竞速,只顾耍些花活博得喝彩,如何能赢?”
霍去病不禁摇头失笑,低声嘟囔道,心中更为确信,此局荀彘非担会输,只怕会大输特输啊!
霍渠闻言,微是扬眉,再瞧场下情形,仔细咂摸过后,突是重重颌首,深以为然的抚掌笑道:“不错,不错,三千金已入我霍氏囊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