乃至……残忍的亮光,唯独没有半分畏怯。
“父皇是让我自行决断?”
刘沐扬眉冷笑的模样显是学自皇帝老爹,只得其形,未得其神,让仓素瞧着好笑,却也不敢显露半分,免得惹恼了努力“扮大人”的沐王殿下。
滕驭则是重重颌首,肃容道:“陛下确是此意,事无万全,若殿下不欲以身犯险,陛下亦不会怪罪的。”
刘沐半阖凤眸,扭头望向仓素道:“本王若有半分差池,你等随行禁卫当如何?”
仓素微是愣怔,随即沉声道:“吾等诛绝贼人后,便即以死谢罪,无须陛下问罪!”
“如此便好,你须牢记这话!”
刘沐睁了眼睑,复又回头对滕驭道:“殿内中郎将算是立下军令状,你速去拟密函,遣亲卫向父皇奏报,若本王出了差池,日后让随行禁卫及其亲眷尽皆给本王殉葬!”
滕驭晓得沐王殿下是应下了此事,毫不迟疑的躬身应诺,随即走到书案般研墨挥毫,写就了一道密函,将此间情形和各人言语尽皆写明。
待得墨迹尽干,他将密函放入密匣,封以火漆,盖以印绶,即刻交由守在屋外的随行暗卫速速携之返京,奏呈皇帝陛下。
密函送出,滕驭便与刘沐和仓素商议如何行事,务必确保准备周全。
正如刘沐适才所言,若他有半分差池,成千上万的人都得跟着殉葬。
对于以身作饵,引蛇出洞的谋划,刘沐不觉怯懦,反觉颇是兴奋,不是他鲁莽,更非心理变态,而是自幼受到的教育,就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非是甚么以德报怨。
沐王殿下的六大蒙师,袁盎,卫绾,赵立,李松,刘乘,卓文君,除却卫绾是个皓首穷经的温润老学究,旁的都是果决刚毅的狠人,便连卓文君这女子都是个外柔内刚的烈女,同样身为天家子的刘乘更是给侄儿刘沐灌输了决不可心慈手软的处事原则。
若昔年西楚霸王晓得这点,咱家高祖怕是走不出那鸿门宴,为咱挣得这万里河山!
小刘沐虽没真正杀过人,但不代表他会晕血,更不代表他不会杀人,不敢杀人。
每岁暑训,黄埔军学的教官皆是从严操练,传授的也绝非仅止宫邸学舍内那些武课师长平日所授课业,否则暑训岂非多此一举?
虽说王侯子嗣有诸多护卫,皇子更是有精锐禁卫随扈,然自身若不通武艺,仍是难保万全,昔年荆轲刺秦王,若非秦王反应快,怕就没有日后六合诸侯的大秦雄主了。
刘沐身为皇帝独子,自幼武课可不是随便糊弄的,先学如何防止被杀,接着就是学着如何反杀,虽说他这年岁放在后世也就约莫是小学三年级,但谁说小学生就杀不了人,就不敢杀人?
别扯甚么愉快美好的童年,更别扯甚么性格扭曲,在这个年代,居于此等身份,小刘沐不可能被娇生惯养的,历朝历代早夭的皇子不在少数,汉代的比例尤其的高!
汉文帝的八个儿子,足有五个没活过二十岁,不是染病暴毙就是坠马身亡,何其残酷,何其血腥,何其可怕!
刘彻自不愿见自家傻儿子也遭奸人所害,故早早教他如何自保,与性命比起来,甚么美好的童年回忆都是狗屎,若是没法接受此等残酷的早教,索性就不要做储君,好歹能苟全一世。
正因如此,刘彻此番让刘沐以身犯险,不但是想引得项氏余孽出手,更是借此看看刘沐会如何应对,是否有足够的勇气和智慧去直面此事。
当然,刘彻也不会真让自家儿子太过涉险,郎中令齐山早已亲至肤施城,调派着大批的暗卫布下天罗地网,若非想将项氏余孽在汉军中布下的暗桩尽皆拔除,早就出手擒拿贼首项胜了。
项胜行事颇为谨慎,并未将其谋划向桃候刘舍全盘脱出,只是让桃候嗣子刘由前来肤施城暗助于他。
肤施城距长安六百余里,返京呈奏密函的内卫在沥青大道中间留出的驿道疯狂疾驰,在沿途的邮驿接连换马,大半日光景便即抵京入宫。
宣室殿内,皇帝刘彻阅过密函,颇是赞许自家傻儿子的胆气,不管是否出自莽撞的孩童脾性,至少遇事不怕事,不畏缩,且懂得给臣属施压。
暴君,总比怯懦畏战的昏君强!
刘彻愈是赞许自家儿子,对逆臣贼子的杀心也就愈盛。
项氏余孽乃是丧家之犬,在汉军中还能留有甚么暗桩?
秦氏最好没涉入此事,否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