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岁春分后十五日,北斗指乙,是为清明。
因去岁有闰九月,今岁到得二月廿一的清明,小刘沐出世已近十二个月,按后世的算法要将满周岁了。
在刘彻的坚持下,小刘沐已逐步断奶,慢慢用精心庖制的牛乳和鸡蛋羹替代。
小奶娃已长了数颗乳牙,已能试着自个拿勺子舀蛋羹吧唧吧唧的含着,又能站稳独自走上数步,能耐大了,脾性更大,终日嚎着要找父皇。
倒非是甚么父慈子孝,而是牙痒,就想要啃自家皇帝老爹的手指头。
刘彻向来是不惯他的,每咬一口就朝肉乎乎的小屁屁上赏一巴掌。
无奈小刘沐继承了皇后老娘的莽性,又生得皮实,向来记吃不记打,宁可挨揍也要咬,也不知是憨傻还是机灵,貌似笃定自家老爹不敢痛下狠手,执拗无比的要用小屁屁不断测试刘彻的忍耐底线。
刘彻也确实不敢真的用力揍他,盖因这货已能认人,晓得抱大粗腿了,见得太皇太后或太后,会伸手求抱,还会捂着小屁屁哀嚎,不断抽噎着含含糊糊的说“父皇……打……痛痛……”
刘彻连番被皇祖母和母后召去教训,真真是哭笑不得,心道自家儿子这谄媚讨好长辈的本事,必也是遗传了阿娇的。
路都没走稳,就已学会背后告刁状了,这叫甚么事?
阿娇也试着蜷了手指,让他咬指节,却是不成,小刘沐非但大声哭闹,更是用力推着她的手,貌似嫌弃得紧。
阿娇很挫败,很受伤,又是个暴脾气,时不时就要和自家儿子对骂。
刘彻每每回得寝殿,多是见得傻婆娘和傻儿子在大眼瞪小眼,哇哇呀呀的大声互吼,终是彻底确信,憨货之间有着独特的沟通语言,常人压根无法理解。
刘彻被这两个憨货闹得头大,索性带着这对母子出宫透透气。
清明时节,气清景明,万物吐故纳新,正是郊游踏青的好日子。
唐代诗人杜牧诗中的“清明时节雨纷纷”,应是在江南的时景,长安在清明前后倒没有连日阴雨绵绵,偶有春雨亦是停得快,反倒多是碧空如洗的晴朗天气。
太液池畔,垂柳依依,暖风拂面。
然小刘沐毕竟年岁小,还不能长久吹风,好在刘彻早是命少府织室缝制许多带帽兜的衣物给他穿。
汉代服饰太繁琐,不适合孩童穿,刘彻也不管甚么形制,就照着后世的童装画了许多图样,命少府织室的匠师们用棉布和丝绒去试着裁制。
阿娇很是喜欢这些新奇的服饰,每日不断的给小刘沐换着衣裳,儿子之所以觉得她有些讨嫌,或许正因被她终日穿穿脱脱的折腾得够呛。
今日到太液池出游,阿娇便是给小刘沐换了身她最喜欢的穿扮,内里穿着丝绸小衣,包着大汉版尿不湿,外头乃是仿着白罴毛色染制的连身棉衣,盖上帽兜后十足似个圆滚滚的小白罴。
近些日子没怎的下雨,他们到得太液池时又是日头近午,晨露已然散尽,草地不湿。
阿娇玩得兴起,见得自家儿子每晃晃悠悠走几步便要蹲下休息,颇是恶趣味的伸手将他轻轻推倒,用手扒拉着他,让他在地上打滚。
刘彻在旁看得眼角抽搐,晓得这傻婆娘是将儿子当成昔年在终南山猎苑遇着的小白罴了。
将堂堂大汉皇长子搁在草地上滚,像话么?
小刘沐毕竟不是小白罴,不会抱着脑袋,捂着眼睛,滚啊滚的卖萌。
他真是出离的愤怒了,却也不哭嚎,反是急急滚远,待得脱了魔爪,便是趴在地上,撑着上半身,仰头对着自家皇后老娘哇哇乱叫,显是在严厉谴责她此等极为恶劣的举动。
阿娇自是被逗得捧腹大笑,蹲着不断用手拍地,眼泪都快笑出来了。
刘彻则是扶额哀叹,若能养出个狼崽子的倒还好,只是自家儿子此时的神情做派却是像极上辈子养的那二哈。
好歹是朕的嫡长子,能不能多长点脑子啊?
刘彻为避免儿子继续遭到阿娇的降智打击,便是让她去猎些山雉野兔回来。
此处猎苑有圈禁,放养着不少温驯的禽兽,想要猎取颇是容易。
阿娇又自幼喜好骑马射猎,外围有郎卫巡视,身侧更有郎中令齐山麾下的内卫随扈,穿着全身猎装,带着驱蛇药,入林射猎没甚么危险。
她欢快的应下,便即起身离去,想着多打几只山雉,好让刘彻做那甚么叫花鸡,美美吃个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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