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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关墙下的尸山已垒得很高很高,眼瞧就可轻易攀上城头。
或许他们仍是会死在城下,但在谷外的无数战奴中,尚有他们的族人,他们的妻儿老小,兴许就能不用赴死了。
人有百样,将死之时更是神色各异,有怯懦哀嚎者,有不甘怒吼者,有疯癫若狂者,然在匈奴铁骑的威逼下,也只能尽皆往前方的关墙奔去。
深陷绝境时,尽早死去,未必不是种解脱!
“诶,若是广宁塞有那甚么高爆弩箭,也不至守得这般艰难!”
李广见得城外情形,不禁喟然长叹,却也晓得那是难以实现的。
据他所知,那甚么高爆炸药颇是凶险,不宜储存,需从长安周边的作坊运来各式材料,再由匠师就地配置。
即便陛下放心让此等神兵利器大肆散播到各路军伍,但若想在各处边塞尽数布防,那得耗费多少赀财,又需多少匠师看管和维护?
因而各处边塞虽备有不少填装猛火油的燃烧罐,但高爆弩箭却是没有的。
现下塞城中聚集了六万步卒,城南的于延水北畔着驻扎了近两万郡骑,这是能就近调集的所有兵员。若是再从周边边塞抽调,导致他处兵力空虚,难保匈奴人不会分兵偷袭,到时即便守住这广宁塞,又有甚么意义?
“传讯上谷太守吴蒯,让其倾尽全力调集乃至制作箭矢,尽速运送来广宁塞,多多益善!”
李广沉声下令,依照这般情形,匈奴必昼夜不停的攻城,不出三日,广宁塞的箭矢必将消耗殆尽,撑不到援军抵达。
李广放眼北望,微是叹息道:“陛下此时应已知晓广宁塞情势危急,也不知陛下会如何决断?”
莫说远在广宁塞的李广,便连随天子出征的诸多将领都猜不透皇帝陛下的盘算,甚至对其颁布的军令颇是惊骇。
面对匈奴单于庭的三十万铁骑和近百万族众,汉军的十余万骑本就处于劣势,全力迎敌都胜算不大,陛下竟还要分兵。
不错,分兵!
且是装备最为精良的两万虎贲卫,更派出左中郎将李松率两千郎卫随行,向漠南草原东部进军,攻击仍堵在乌桓山脉西麓的匈奴左右两部二十万铁骑。
刘彻晓得局势有变,若还想着将匈奴两路大军尽皆重创,着实太过狂妄了,胃口太大,会被活活撑死的。
两万虎贲卫借助掌心雷,虽无法真正重创那二十万匈奴铁骑,但只要将之拖住甚或震慑住,使其无法驰援军臣单于,则刘彻率领的汉军主力就可免去腹背受敌的危险,全力与匈奴单于庭所部决战。
得知匈奴兵发广宁塞后,刘彻虽是心焦,却也没即刻驰援,仍是绕到匈奴大军的北面,全军就地休整两日,方才拔营南下。
十月初六,立冬。
军臣单于兵临广宁塞将将十日,匈奴攻城十日,汉军守城十日,杀声昼夜不息。
数以十万计的战奴终是用砂石及他们的尸身,垒出足够高度的坚实缓坡,几已贴近关墙。
清晨时分,匈奴精锐终是现身,没有纵马冲锋,而是徒步上得缓坡,弯弓搭箭,向城头射出漫天箭雨。
城头的汉军守将纷纷高喝:“顶盾!”
然而再密集的盾阵也无法完全护住城头将士,不少守军皆是中箭,倒地哀嚎不已。
匈奴人的箭术着实不凡,弯弓搭箭如行云流水,阵阵箭雨毫不停歇,使得城头守军压根不能冒头。
战奴们则趁势爬上缓坡,在匈奴射手的掩护下,往城头搭城梯和木板,轻而易举的攀上城头。
“金鼓传令,弃守北面城墙,城头守军撤上两侧山梁的关墙,务必不得放匈奴步卒从山脊翻越。”
李广早有预料,好在渔阳和代郡的援军已是抵达,加上原本的守军将士,共二十五万步卒及五万骑兵。
只能在塞城内近身肉搏了,好在北城门皆用大量砂石堵死,匈奴人想要将之凿通也得大半日,且门洞狭窄,匈奴铁骑想大举入城也非易事。
南面的城墙却是不可再弃守,否则整座塞城就彻底被匈奴人攻占,在一马平川的燕北大地,大汉守军是挡不住数十万匈奴铁骑的。
三十万汉军,将以血肉之躯,堵住这谷中边塞!
“三日,只需再守三日!”
李广执着鹞鹰卫编译出的密信,眼睑半阖,再度下令:“五万郡骑无需入塞城参战,皆在河畔扎营,养精蓄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