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日暮西垂,水师将士方才登岸完毕,依着预定计划,且先聚拢于番禺城南扎营休整,待天明再行进兵。
千余海匪却是被尽皆派到城下,隔一箭之地,双手拢在嘴前,扯着嗓子大声叫阵。
“赵佗无德,数典忘祖!”
“赵胡小儿,蛮夷骨血!”
“百姓无辜,可归华夏!”
“汉军威武,代天罚罪!”
海匪们喊得分外起劲,虽是分成三批,轮番叫骂,但每批三百余粗豪汉子的嗓门亦是不低,尤是在夜幕渐垂,万籁渐寂之时,更是远远传开,回荡在天地之间。
非但番禺城头的守军将士能听得清楚,便是城南附近住着的城中百姓亦隐约得闻,至于心下作何感想就不得而知了。
大将军郅都并未登岸亲自率领步卒,仍是留在旗舰之上,此时闻得远处传来的叫骂声,不由哑然失笑。
这城下叫骂的法子是戈船将军易言想出来的,据说是羽林卫中曾教导过的甚么宣传战,利用甚么宣传攻势打击敌军士气,动摇敌方的军心和民心。
郅都不是古板迂腐之人,觉着倒不妨一试,总归没甚么坏处。
依着汉军过往叫阵,顶多上前吼几句“无胆鼠辈,可敢一战”之类的话语,不至彻夜叫骂不息。
此番却是例外,待得海匪们声音渐渐嘶哑后,汉军又派出千余将士,将海匪们换下,继续叫骂。如是轮番换岗,生生叫骂到翌日清晨。
睡足吃饱的大汉将士们终是恢复了些许精神,摆开军阵,不疾不徐的向番禺城进军。
城头上的番禺守军早是严阵以待,城头已擂木备好,金汤烹沸,就等着汉兵前来攻城。
然汉军的举动却是大出南越将士的预料,压根就没打算立即攻城,于离城墙的一箭之地外止步停驻,随后便在各处城门外头挖掘壕沟,刨出的土泥则垒为拒马。
不多时,汉军更分兵他往,近六万汉兵绕到城西,亦是在城门外头挖沟刨坑,大肆构筑防御工事。
南越将士见得这般情景,皆是懵了。
他们隐约能猜出汉军的意图,无非就是要将番禺城困死,使城内军民无非突围而出。
只是此番汉国水师乃是孤军深入,不出半月南越的各路大军便会来援,十万汉军即便不惜伤亡的全力攻城,都难以在半月内攻陷城坚池深的番禺城,怎的还耽误时日去挖掘壕沟?
守军将领讶异道:“汉军主帅莫不是疯了?”
南越国相默然不语,满脸惶惑之色,汉军帅旗已然打出,领军主帅是为大将军郅都。
郅都,大汉苍鹰啊!
戍守汉国北疆近十载,使得昔年战无不胜匈奴连连饮恨城下,再不敢南下牧马。
郅都既擅守城,难道还能不知如何攻城么?
只需推己及人,便极易用他那双鹰隼般锐利的双眼寻出番禺守军的薄弱之处,伺机给予致命一击。
国相直觉向来敏锐,只觉眼皮又是跳个不停,心悸阵阵,觉得郅都此等用兵必有深意,无奈他不擅领军,着实难以瞧出个中端倪,更遑论想出甚么破解之法。
南越王沉疴病榻,却不放心再将兵权交由众位将领,只是命他这国相督军,让将士们坚守不出。
大敌当前,君臣却无法齐心,其势险矣!
国相无奈的长叹一声,只得严令守军将士万勿懈怠,时刻提高戒备,注意汉军动向。
整整一日,汉军在城南和城西除了刨沟挖坑,就是搭建营寨,埋锅造饭,入夜后便是好生歇息。
城下叫骂依然如昨,且西边的城外亦派人叫骂,因着今日汉军营寨距城已近,不用再出营叫骂,站在寨前冲着番禺城大吼即可。
天气有些闷热,睡不着的汉军将士们偶尔也跟着吼上几句,便连各种俚语粗言皆是爆了出来,愈骂愈是兴起,在海上漂了月余,着实是憋得慌,不将赵佗那老鸟的八辈子祖宗骂个遍,真真不解气。
于是乎,数万名出身齐鲁之地的粗豪汉子跟坊间泼妇似的,用齐地方言冲着番禺城满口污言秽语,听得旗舰上的伏波将军田怀面红耳赤。
田怀出身齐地大族田氏,因执掌琅琊水师,此番自也随军出征,辅助大将军郅都掌军。
郅都听不懂齐地方言,田怀听得懂啊,那些叫骂之言的粗俗程度,若教九泉之下的孔老夫子听闻,怕是棺材板都要压不住了,好在汉室信奉黄老之术,也不怎的待见儒家。
田怀面色讪讪道:“大将军,这……”
“无妨,此举有利提振士气,大善!”
郅都不以为意的摆摆手,笑言道。
田怀见他神情不似做伪,这才长疏口气,略是安心。
待到第三日,汉军的兵刃方才真正见血,城西大营仅留万名兵卒,其余五万将士向城北推进。
番禺城北的郁水河畔有数处水陆码头,并设有营寨,驻守着不少南越的舟师将士,却终是抵不住五万汉兵的攻势,尽皆弃营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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