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急,正如太子所言,先行以逸待劳,再来关门捉贼,待他们深入河西走廊,便是你大显身手的时候!”
马屿出言宽慰,复又喃喃道:“居延海距此地不下千里,十个部曲,将之拖上十天半月的,应是足矣。”
出河西走廊,绕过祁连山西端的山口,顺着其南麓往东南行数百里,有个辽阔无垠的湖泊,汉人称之西海,羌人则称之为卑禾羌海,即为后世的青海湖。
从地形图上看,西海和武威城分处焉支山的南北两侧,距离不算太远,但因绵延近两千里的祁连山系乃是褶皱断块的山形,故而羌人除非长了翅膀,否则想进入河西走廊,还得乖乖绕道而行。
卑禾候瓦素各站在湖畔,望着浩瀚无边的湖面,不禁感慨万千。
正因他们卑禾羌长年驻牧于此,方才有了卑禾羌海之名,曾是属于他们部族的海啊!
三年前,他领着族中精锐进攻大汉边郡,却终是兵败被俘。
少了勇士的庇护,剩余的族人非但没能保住牲畜和财物,便连性命都难以保全,不是被掳为奴隶,便是被屠戮殆尽。
待他成为大汉的卑禾候,领着同样获释的族中精锐归来时,卑禾部族已然从诸羌除名了!
一年多来,他领着万余族人疯狂的报复着诸羌和月氏各部,不断烧杀掳掠,将他们杀得血流成河。
“瓦素各没有死,卑禾部族没有亡!”
他张开双臂,对着湖面大声的嘶吼。
如今他麾下的羌骑已超过五万,且都是最精壮的男子,最彪悍的勇士,实力远比昔年的卑禾部族更为强大。游牧民族便是如此,向来只依附和投靠最强者,他瓦素各如今就是诸羌中最强的部族首领。
瓦素各知晓匈奴右贤王已亲率五万骑射抵达了居延海,明摆着是想要进攻汉人正在兴建的武威城。
瓦素各喃喃自语道:“也许,能借此脱离汉人的摆布,并迫使大汉将跋子放回来。”
他真不甘心做大汉皇帝的傀儡,做甚么卑禾候。
他要做卑禾王,羌人的王!
“卑禾候,陛下颁下密旨!”
一位少年将官领着六名身形魁梧的男子疾步而来,躬身将手中帛书双手呈上。
瓦素各淡淡看了他一眼,这少年和他的两个同伴,皆能通过鹞鹰用密语传讯,据说是大汉太子的亲卫。其身后的那些男子则是大汉皇帝派来监视瓦素各的死士,若是他不遵号令,便会出手击杀。
瓦素各心中讥笑,他何曾畏惧过这些莽夫,若非顾忌长安城中的独女跋子,他岂会任由汉人摆布。
他接过帛书,心想大汉皇帝若真是急了,要让他出兵驰援武威城里的安夷将军公孙,那不妨来个阳奉阴违,按兵不动,待汉人放了跋子,又给足好处,再谈不迟!
然而待他阅看过帛书,脸上再不复先前的自得之色,而是写满了讶异和惊疑。
大汉皇帝非但没让他驰援武威,反是命他全力征讨诸羌!
瓦素各皱着眉头,出言试探道:“陛下这是要同时与诸羌和匈奴开战么?”
“陛下旨意如此,卑禾候奉旨行事便是。”
那少年将官目光清冷的看着他,复又道:“太子殿下亦吩咐末将劝侯爷一句,切莫自误!”
说罢,不等瓦素各反应过来,他便是转身离去,六名死士却是留了下来,目不斜视的站在瓦素各身侧。
瓦素各强抑心中怒火,复又再度细细阅看帛书,终是确认自个未曾会错意,大汉皇帝是真的下旨让他全力征讨诸羌。
莫非大汉此番真的胜券在握,不需我卑禾部族出兵增援便能守住武威城?
瓦素各想到和大汉太子的初次见面,那少年虽是笑声不断,但那微微眯起的双眼,以及眸子深处蕴着的阴戾森冷,便似那蜷在草丛里的毒蛇,耐心寻找着一击致命的最佳时机。
以那少年的城府,应不是会轻敌之人,何况大汉近年对匈奴连战连捷,皆是以弱胜强,以寡击众的大胜,想来必是有所依仗的。
譬如那传闻中的神雷,能将匈奴人劈得灰飞烟灭,死后亦不得回归长生天。
想到先前那少年将官传达的警醒之语,瓦素各只觉脊背微凉,双腿尽是发软。
是夜,卑禾部族精锐尽出,杀向离此最近的诸羌某部驻牧地。
瓦素各,尚是大汉的卑禾候,而非羌人的卑禾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