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找人来向她喊救命。
云姜当初北上辽东的途中被张燕掳劫,当做礼物送给公孙瓒。现在人打上门来,张燕理亏在前,既下不了狠手反击,又不想挨打,不找当时设计助她脱身的王妩来救,又去找谁?
不过,云姜现在的样子,和那时的长眉明眸相差甚远,就连王妩都不能一眼认出来,却不知张燕又是如何认出来的?
云姜本和一拨流民一起入城托庇,不想才一进城门就正好见到张燕带兵巡城,旧恨难解之下,夺了兵士的兵刃就上前拼斗。
她不是不知道张燕有心相让,可越是如此,张燕那清秀得不像男人的脸上玩笑似的笑意却刺眼得令她越是窝火,再回想起当时被绑作礼物送入幽州时那几欲昏厥的惊恐,她更是银牙咬碎,恨不能一剑在那张脸上劈一条印子出来。
云姜全副心神都咬牙切齿地放在张燕身上,全没看到王妩和赵云如此高调地出现,更没发现围着她的兵士齐刷刷转头。她手中的长剑刚好又是一下刺空,顺势翻腕上撩,手腕被张燕扣住,正要反转倒削,陡然间听到有人叫她,身形微微一震,手上死命卯足的劲道立刻松了几分,长剑铮的一声,脱手而出。
“你怎会……”话问一半,看到王妩身后的赵云,云姜黑亮的双眸中惊诧之色立时化作了一丝了然,紧接着却又突然蹙起眉,跺了跺脚,懊恼道:“早知你也在,我又何须……”直到现在,总算有了两分女儿家的意态。
王妩也不管现在自己双脚离地有多高,直接往前一跳。赵云眼疾手快地在她腰里拎了一把,免得她落地时伤了脚。一个跳得随意,一个扶得自然,除了早就知道内情的张燕和范成,看得一众兵士险些脱落了下巴。
看这架势……府中那位怎么办?
云姜虽没那些兵士那样诧异,眼中却不由自主地流露一线钦羡,再看王妩,衣衫沾土,几乎看不出本来的颜色,将挽未挽的头发散乱地披了一半下来,脸上也是灰扑扑一片,除了那双灿若星辰的漆黑眼眸,一副出色的五官都给遮得模糊了。
“怎么弄成这样?”云姜皱了眉,拍了拍她肩头,见轻灰如烟般腾起,她连忙嫌弃地往后退了半步,掩住口鼻。全然不记得她现在的形象,连男女都难辨,王妩和她比起来,简直是干净齐整得不得了。
统共只见了一次的的两个女子,纵然初识并不算太愉快,再次见面却说不出的熟稔亲切。
“你不也一样么。”王妩撇撇嘴,有意无意正好挡在她和张燕之间,“先跟我回郡府再慢慢说,这里那么多人,跟看猴儿似的。”
见云姜侧头又瞪张燕,王妩干脆上前半推半拉地拽她走:“走走走,先沐浴更衣,养养精神,你若还要打就继续打,反正张燕就在剧县里,跑不了的。”
“郡府?”云姜的脚步突然一顿,转头在王妩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神色几变。又转首向赵云看了一眼,眼神忽地黯淡下来,却又有一丝说不出的激动之色,在眼底摇曳如暗夜噼啪爆裂的小小火花,垂在身侧的双手慢慢握紧。
王妩没发现她的异常,顺着她的目光,看赵云稳稳当当坐在马背上,腰背挺直,英气朗朗,一点也没有下马的意思,眉如剑,目似星,威仪凛然。
王妩脸颊微红,抿唇挑眉间,眼波流转,转回头又拉了云姜一把:“不管他,赵将军不巡完城防,不便下马。”
“不便下马”四个字说出口,王妩不由低了下头,脸上的红晕直接蔓延到了耳根。
***
离开了一天一夜,郡府中一切依旧。王妩和赵云将孔融留在府中的仆从粗役都打发了出去,或编入军中,或发地令耕,就连一些年纪小的,也送到城北伤员营和伙房中帮手。
战乱过后,城中民心浮动,人口凋零,在这以人口为主要发展力的时代,根本没有压榨童工一说。在王妩看来,反倒是像孔融这样白白将这些人养在府中扫洒撑门面,浪费生产力,更为罪恶。
反正她对孔融已经全没有好印象了,改造郡府人力资源分配一事上,全无压力。
不想等王妩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衫,却不见了云姜。
她心下诧异,急急在偌大的郡府中转了好大一个圈,最后又绕到大门口,这才找到了那站在照壁跟前发怔的女子。
“愣着做什么?”王妩上前拉了她一下。没想到,云姜突然手腕一翻,一把扣住她的脉腕,神色凛冽地低喝:“这郡府里的人呢?人都到哪里去了?怎么一个人都没有?人呢!”
她一连串的发问,声音发颤,焦虑忧急的心境放然于眼底,幽深却又一眼可见,看着王妩的眼神仿佛寻不到幼崽的母兽,绝望而危险。
“发什么疯呢!”王妩莫名其妙地被她吓了一跳,手腕上传来的痛感告诉她,那里肯定多了一大块乌青。挣了两下挣不开,也不由火往上冲,提高了声音:“城里城外荒地没人耕,米粮没人送,孔融都跑了,再白养着那么多壮劳力,所有人都喝西北风么?”
云姜一怔,方才那急切深刻的情感自眼中一点一点沉下去,神色黯然,慢慢地松开手。
王妩赶紧掀开袖子看了看,果然,雪白纤细的手腕上,一团红印模糊,估计晚上就能出现乌青了。
云姜似是意识到了自己的鲁莽,眼中闪过一丝歉然,缓了缓微乱的气息,下一句话带了几分试探的小心翼翼:“那……原本……这里的主人又去了何处?”
“什么主人?”王妩没好气地抬头,心里被云姜如此激烈的反应激起狐疑来,细细打量了一下她的脸色,可云姜混在流民中时故意在脸上抹了灰泥,也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能看到一双满是不安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