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芳家飞来横财,家里的气氛也变得过年似的。连屋瓦片上冒起的炊烟,在方野看来,都挺直了腰杆,神气活现的不行。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沙漠里的骆驼找到绿洲一样,接下来还会来,只要酒瓶朝底。
果然不出意料,三天后的傍晚,一位戴眼镜的男子,又提着白色塑料方壶,朝村里走来了。方野在溪涧旁洗菜,她一看,断定这人就是那天夜里来过的人。方脸膛像刚摘下来的枣子那样饱满,晒得黑黑的,泛着降的红润,步子迈得大大的,好像这样才对得起那双长腿。方野的脑子里闪过了阿光哥,阿光哥和他比,就像被他抢肥的庄稼了。
方野多么希望他能突然改变路线,折向她家。可是,他走过石板桥,上了几步台阶,就折尺一样弯过来,踏上方芳家的台阶。方野心里一阵促狭,方芳家的酒缸突然爆裂就好了,或者一夜间泛酸成了醋也行。
方芳家的酒缸终究是没有破。那个高大的男子,打了酒吹着口哨从方芳家出来了,手里还多了一串浅黄的腌萝卜,绳子绑扎在一起,很团结的样子。方野咂了下嘴,吸回了一波泉水一样冒出来的口水,方芳家的腌萝卜好吃,那是全村人都知道的。方野上次去她家,很想犒劳一下嘴巴,站在腌萝卜的坛边,曲里拐弯地说,闻到什么东西真香啊,好像是腌萝卜的味道,方芳就是装糊涂不请她吃。
眼看他就要走向肩膀那样宽的石板桥,方野灵机一动,提了篮子,三步并作一步也跃上了石桥。擦肩在即,两个肩膀并行是过不了的,两人只得扳过身子,屁股贴着屁股也不行,方野看到了对方的屁股微翘在牛仔裤里,南瓜的腹部那样凸出,那只有面对着面才可以。
擦肩只有短暂的几秒,方野却觉得是飞过去的,来不及眨眼呢。她胸前的小鹿刚刚起撞,他就流星一样滑过去了,她闻到了一股气味,那气味阿光哥身上也有,方芳那肯定是没有的,她对那气味的迷恋,自然想到老爸迷恋酒缸里的酒。她仿佛还被他身上散发的热量包里了一下,就那么一下,对了,耳朵还钻进了一种她好不容易才想起的声音,她吸了口气,对,就是他吸气的声音。
那身影越走越小,已经被菜地齐腰高的篱笆抹去一截,马上就要消失在拐弯的地方了。方野看完最后一眼,收起目光。她想起篮子里洗了一半的菜,又折回溪涧。
这时,她听到一声鼻子里哼出来的鄙夷。她抬头,发现方芳站在阳台上。等她把眼光放过去准备和她对接,她却给了她一个背影,进房间了。方野脸上怎么突然烫了起来,那热量炉火乘了风似的还在继续窜旺,耳根那就烧了起来。
该死的,怎么像个鬼!
方野心里骂了一句。
臭美的家伙,只允许自己吃米饭,别人就不能舔下碗沿吗?方野很快就把耳根的火辣辣赶走了,方芳早已城门紧闭的阳台,门帘上那几串香烟壳做的小纸鹤在晃荡。她伸出了鼻子,使了劲哼了回去。
擦肩那时,他怎么不伸出手护自己一下呢?没有身体接触的空护也可以嘛!像母亲伸手接山楂下巴即将掉下来的饭粒那样的空护。真是的。难道怕我赖他流氓不成?对了,他应该把上身往外靠,和自己拉开距离了,否则自己巍峨如山的胸部怎么能保持清白呢?他有看自己一眼吗?或许没有。他是个胆小鬼吗?不是的,想到那么高大的汉子会胆小,方野心里笑了,像是给他穿了一件尺寸太小的衣服,套不进去一样滑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