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个贫家儿,得以进官大人宅子里,一起看烟花,已经是莫大的荣幸。
李果即将十三岁,对于官民之别,他还是懂的。
“去取我的风袍。”赵启谟嘱咐罄哥。
罄哥领命离去,很快返回,递给李果一件厚实的风袍。
赵启谟的衣物向来奢华、贵重,李果推谢再三,不敢使用。后来罄哥去取来自己的一件衣服,李果才肯披上。
李果和赵启谟坐在一处,赵启谟正襟危坐,李果也将身子挺起,双手贴在大腿上。
老赵说不用拘谨,然而在这种场合,李果又怎么可能不拘谨。
即使开明如赵提举,赵宅也仍旧等级森严。侍奉在旁,提供使唤的仆人,端坐在席位,寸步不离的主人,无不是在提醒各自不同的身份。
看到罄哥站得笔直,一言不敢发,李果便觉得,在赵宅,自己也应该是站着的那个。
“今夜喝过屠苏酒吗?”
赵启谟隔着木案问李果,他身子微微侧向,声音不大不小,文质彬彬。
“没没有。”李果此时已经有些后悔,冒然跟来看烟花。他和赵启谟的位置,在赵大人和赵夫人一侧,一举一动都被赵启谟的爹娘看在眼里,这让李果莫名紧张。
“喝一杯,可防治百病。”
赵启谟话语声刚落,罄哥竟就过来端酒壶,倒下一杯酒,递到李果跟前。
李果接过,想也没想,一口饮下。
有些苦,不好喝,又不能吐出,只能含在口中,用力咽下。
“口中若是苦涩,含颗蜜煎。”
赵启谟见李果眉头皱在一起,知道他必然是没有喝屠苏酒的习惯。
“啊,好苦。”
再维持不住端正的姿势,李果赶紧去抓颗蜜煎,塞入口中。身边的仆人掩嘴,连罄哥都在旁偷笑。
“安静,要放烟花了。”
赵启谟说时,赵朴和赵强正携带烟花入院,摆放在院中空地上。
“咻咻咻……”
烟花一簇簇炸向空中,撒下五颜六色的帘幕,煞是美丽。
李果见过烟花,今晚在城东看过燃放,但那时环境嘈杂,又是远远看着,窥见不到它三分之一的绚丽。
赵宅的烟花,还要比衙外街的更漂亮,火树银花,璀璨夜空。
笑语声,欢呼声,一扫之前的静默和严肃。
饶是一本正经的赵启谟,也不禁欢叫着,李果从他脸上,仿佛看到曾经两人结伴在海边游玩的情景。
无拘无束,欢乐自在。
“果贼儿。”
烟花“啪啪啪”,在前方炸开,像孔雀开屏那般,又像层层叠叠,不断升高盛开的花卉,映亮两个孩子的脸庞。
“嗯?”
李果手里抓着块核桃酥,嘴角还有饼渣,烟花将他的眉眼照得明亮。
“新年吉祥!”
听到赵启谟的祝语,李果眉眼弯弯,笑容灿烂。
“启谟,新年吉祥!”
两个孩子,在烟花下,交换问候。
不会,四周鞭炮声彻响,在东边,西边响起,在南边,北边响起,无处不在,震耳欲聋。
守岁结束,新的一年到来。
爆竹声中一岁除。
这年,赵启谟十四岁,李果十三岁。
第32章上元夜的群架
上元夜,李果放工,立即跑到赵宅找启谟。
前日,小孙约他们元夜,去城东瓦肆玩,看灯,看各式表演。
老赵家风严谨,来闽地三年,瓦肆一次也没去过。这次,也不知道是如何在老赵那边获得允许。
李果抵达赵宅,小孙人已在,身边跟着书童阿荷。小孙说,那边混乱,让赵启谟别穿得太奢华,容易被抢。
“若是怕遭遇歹徒,我唤上几个仆人跟随。”
赵启谟说。
“人越少越好,十分拥挤,一大群人没法玩。”
小孙这是经验谈,往年元夜跟随家人过去,人多势众,无奈人潮如洪流,截断好几波,一路都在喊人寻人,枉费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