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则面带愧疚,“若是我没有昏过去,或许还来得及……”
“这并不怪你,有些事情就是这样,人算不如天算。”
“那现在该怎么办?”
“就算迟了,还是得去看看。”尔朱荣不紧不慢地说道。小黑暗中窃喜,因为将尔朱荣引到三叔的庄园本就是三叔的安排,他现在已慢慢钻入了三叔为他设下的圈套。
可小黑还是要假惺惺地劝阻一下,才能让圈套显得不那么像圈套:“不要去了吧,可能残狼的部众还在那里也说不定。”
“我说过,有些事情,人算不如天算。”
小黑从不相信命运这样东西能操纵人的成败,关于一件事能否完成,他只认可三种要素:周密的计划、严格的执行、灵活的应变。
之后他只需要按照计划,一个接一个地揪出知晓尔朱荣身份的三个人就可以了。
他很快会明白,造化是弄人的。
正因造化弄人,许多人信命,他们不喜欢别人嘶吼“我命由我不由天”,他们喜欢算命。
白马寺的宝公大师便是一位算命的高手。
世人传言,宝公大师通晓过去未来,尤其擅长相人,他的相人之术甚至比东汉末年断言曹操是“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的许邵还要出色。不过能算得命数的人往往会遭受奇怪的诅咒,有些长得丑,有些活不长,有些穷得吃不饱,有些绝子又绝孙。宝公大师是个和尚,相貌骇人,算是占了好几条。在有求于宝公大师时,人们趋之若鹜,倘若没有算命的考虑时,又唯恐避之不及,只有一个人是例外。
元欢经常与宝公大师闲谈,从不算命,从不看相,也从没有对宝公大师奇形怪状的脸和脑袋上的几颗肉瘤皱过眉头,他永远带着亲和的微笑,风度翩翩,谈吐得体。
“王爷常来敝寺看望老僧,向老僧求法,老僧实在愧不敢当。”宝公大师半闭着眼,双手合十道。
“大师说的哪里话,元欢赋闲在家,整日无聊,不如来白马寺聆听大师妙音,也好打发时间。”元欢替宝公大师倒满了杯中的茶水,仿佛做客的不是他,而是宝公大师。
“老僧一直有个疑问。”宝公大师低了低头,像在表达对元欢为他倒茶的谢意,又像是在征求元欢的许可,好让他说出自己的疑问。
“大师请讲。”
“世人皆知老僧可通晓过去与将来,都想得我告知,为何王爷从未提起,只同老僧谈论佛法和一些当下发生的事情?”
元欢抿了一口杯中的热茶,悠然道:“大师如何能得知过去与将来?”
宝公大师不语,意为“天机不可泄露”,元欢知道自己问不出什么结果,马上接着说道:“预知未来,测算过往,对我而言也并非是很不可思议的事情。”
“哦?”宝公大师微微睁开眼睛,挤得眉骨处的肉瘤起伏了一阵。
“须知一个人目前是什么样子同那个人的经历息息相关,既然他的过去能够决定他的现在,那从他现在的境况中也能窥知他过去的一二。”
“说得对,有果必有因。”
“将来更不必说,街巷俚语有‘三岁看大,七岁看老’之谈,虽是有些夸张,但一个人当下的优劣、格局和所处环境的确能够对他以后产生巨大的影响。”
“这叫有因必有果。”
元欢颔首微笑:“所以我不必问大师过去未来,我只关心现在发生的事情。”
宝公大师问道:“那王爷现在关心的事情是什么?”
“大师不妨猜猜?”
宝公大师摇头道:“老僧只知来从何处来,去往何处去,对于现在的事情却是半点儿不知。”
“相人难道不是现在的事情?”
宝公大师失笑道:“那自然是的。”
“实不相瞒,元欢今日是想请大师帮我相一个人。”
宝公大师耳垂处的肉瘤也跟着颤了颤:“王爷相邀,却之不恭。”
“此人新来洛阳,却闹得全城沸沸扬扬,今早出城,目前已不知去向。”
“有所耳闻,可否告知名姓?”
元欢用手指蘸水,在案几上写道:“初新,当初的初,新旧的新。”
听罢,宝公大师一口喝光了杯中的茶,只留下几片茶叶粘在杯壁处,指着茶叶道:“这便是他。”
元欢不解,问道:“这茶叶是他还是这杯盏是他?”
“茶叶是他,杯盏却是你。”
宝公大师的相人之术从没有出过差错,这次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