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九的指腹上有一道长长的血痕,那是刻刀斜切进去留下的痕迹,当时几乎已经能够眼见他的手骨,可是只是一个下午,那样狰狞的伤口便只留下了浅浅的一道红痕。
伸出猩红的舌尖舔过那道痕迹,宫九强压下心头忽然涌起的兴奋。
就像是有人喜欢喝茶,有人喜欢喝酒,有人喜欢美女,有人喜欢赌一样,而宫九喜欢受伤。每一次受伤的时候,他的心里都会涌起一股难言的兴奋。宫九不觉得自己这有什么不对,只不过是爱好与常人不同罢了。
——他堂堂九公子,又凭什么要和别人爱好相同?
没有注意到宫九神色的异常,玉天宝兴致勃勃的将那块玉牌在手中翻来覆去的看着,一边看还一边啧啧称奇。宫九不理会他,他也并不觉得难堪,整个人兀自在那里比划着,没有片刻的消停。
宫九知道这是他在紧张,可是如今这人已经没有什么价值了,他自然不会再在玉天宝身上下什么功夫。
玉天宝的确很紧张。宫九的马车很快就要驶入盛京,按照他们的计划,他入了盛京便要一阵豪|赌。对于赌|钱,玉天宝并不陌生。然而这一次,他不能赢,却也不能一味的输。他需要掌握着分寸,将那块宫九特制的“罗刹牌”输出去。
他得寻一间大型的赌场,然后,赌一场一定要输的、也必须引人注目的赌局。
为了让自己镇定下来,玉天宝开始拉着宫九絮絮叨叨一些闲话。忽然想起了他们两个人的相遇,玉天宝的眸中冷色更重。
倏忽坐直了身体,玉天宝对宫九道:“九公子,事成之后,玉某再多分你一成……不,两成西方魔教的势力,你可否帮我做一件事?”
宫九懒洋洋的靠在马车里的软塌上,可有可无的点了点头。反正如今玉天宝只是在做白日梦,他闲来无事倒是可以听听他想要做什么。
玉天宝却将这当成了默认,他当即带着些雀跃,又带着几分不加掩饰的怨毒的说道:“九公子知道,西方魔教的势力不涉中原,在此间行事有诸多不便。”
“嗯。”宫九用折扇遮住自己的脸,打了一个呵欠。
玉天宝没有注意到宫九的不耐,继续说道:“那么在下可否请九公子帮我杀了西门吹雪?”
西门吹雪。
这个名字还能稍稍驱散几分宫九的睡意。他换了一个姿势倚在软塌上,道:“当日西门庄主与人在紫禁之巅一战,那等风姿,如何杀得了他?”
虽然这样说着,宫九的心中却有几分不以为意。
他不想和西门吹雪对上,并不是觉得自己敌不过西门吹雪。而是一来是因为西门吹雪是他家小姑姑的朋友,也是白云城主的知己,牵一发而动全身,宫九并不愿意和君瑄与叶孤城短兵交接。二来,却是宫九心中隐约有一个猜测,这个猜测关乎他之后的计划,且和西门吹雪息息相关。
无论如何,西门吹雪这个人,宫九并不愿动。
玉天宝也并不真的痴傻,他听见宫九的话,已经知道这是他在拒绝了。心中不由对宫九更添了几分怨怼,玉天宝摸了摸自己一直贴身藏好的罗刹牌,在宫九的对面坐好了。
宫九虽然看着像是在眯着眼睛假寐,可是玉天宝的神情变化却并没有逃过他的眼睛,心头冷笑,宫九并没有说话——他并不习惯跟将死之人说话。
而盛京最大的赌坊银钩赌坊之中,陆小凤正随意的游走在一桌一桌的赌局之中,偶尔小赌几把,赢上几百两银票。
他在这里已经呆了三天了,每年过年的时候,他总是要在各个赌场厮混上一段日子的。因为那里不会因为过年而冷清下来,永远是那样的热闹。
陆小凤喜欢这样的热闹,特别是在过年的时候。他有很多很多的朋友,可是每年的除夕,都是应该和家人共度的。花满楼自然邀请过他到花家过年,可是“家庭”这种东西,有的时候真的是很排外的。
十七岁之后,陆小凤的每一个新年都是在大大小小的赌坊之中度过的。今年他来到了京城,因为欧阳情一早就给他送了信,说要请他吃酥油泡螺。
在君瑄及笄不久,薛家也为薛冰定了一门亲事。相传是她本家的表哥,对方会些功夫——至少比薛冰要强上一些,在薛衣人的寿宴上对薛冰一见钟情,之后便死缠烂打的去神针山庄求了亲。因为是家中次子,甚至提出入赘神针山庄。
薛冰十四岁的时候遇见陆小凤,一直很喜欢他。一开始的时候,她被人提亲,自然是不愿意的。可是薛老夫人并没有一口回绝,而是让孙女和那人相处一些时日。也不知道两人发生了什么,两个月之后,薛冰便答应了。
薛冰定亲那天,陆小凤去送了一份大礼。他说不上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儿,有点如释重负,又有点酸。真的只有一点儿,醉过一场之后,也就什么都忘了。
陆小凤是身边从来不少红颜知己的浪子,而好姑娘,是不应该喜欢他这样的浪子的。
所以他答应了欧阳情的邀请,在盛京里游荡了些日子。
刚吃过油酥泡螺,在银钩赌坊里消磨时间的陆小凤还不知道,自己……又被一些人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