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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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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同学老师将她送到医院,孩子头部这儿那儿肿起了好几处。后来医生诊断说,是急性白血病引起颅内出血,手术救助已无可能,所以大家眼睁睁看着孩子的生命体征一步步走向衰竭。

    等到大夫和老师把相关情况解释清楚,罗萍当场昏死过去了。老孟毕竟是男人,还算冷静,当他弄清楚孩子生命陨落已经没有逆转的可能性,建议大夫把呼吸机停掉,让孩子安安静静去。

    这样,罗萍和老公从孩子上学的城市回来,带着一个四四方方冰冷的骨灰盒。

    仅仅从南方走了一趟,罗萍一下子脱相了。面容憔悴,眼眶深陷,头发一夜之间白了许多,看上去岂止老了十岁!在毫无思想准备的情况下,唯一的爱女突然间没了,这样的精神打击足以击垮任何一个神经坚强的人,何况罗萍是心肠柔弱的女人。

    听说了罗萍老师的遭遇,邵玮觉得坏事了,天知道罗萍能不能经受如此严重的打击?本来想组织学生开展诵读经典活动,给四中制造一个亮点,语文教研组长出事了,这件事只好先放一放。他让校办室通知其他领导,一起去看望罗老师。

    邵玮一行人进门,罗萍第一眼看见邵玮眼泪“唰”就下来了,她喊一声“校长”立即哽咽了。随后,罗老师和副校长汪淑悦抱在一起,再次痛哭失声,招惹得所有在场的人泪流满面。

    罗萍的老公同样面容憔悴,胡须好几天没刮了,眼睛里布满血丝,抹不去的忧伤仿佛雕刻在脸上,成为一种常态。女人在一旁抱着女上司哭,老孟强忍悲痛,向学校领导简单叙述了孩子出事的经过。邵玮劝慰说:“这正是祸从天降,搁谁头上都受不了。你和罗老师要坚强,尤其是你,男人在这种时候一定要挺住,要不然女人就没法活了。一定要珍重啊,把牙关咬紧。”

    说完了,邵玮才意识到,这种情况下任何语言都显得苍白无力,除非你能让他们的孩子活过来。

    不料刚过了三天,罗萍竟然主动跑到学校上班来了。她说:“我放心不下班里的学生。”

    正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眼见得罗萍的身体和精神状态有所好转,老师当中有人劝她:“罗老师,再生个小孩吧。你这样的年龄,生育能力还在正常范围内,现在医学发达,有大夫的指导帮助,应该没问题。”罗萍说:“我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养大一个孩子多不容易啊!”说罢她的眼圈红了。

    也有人劝罗萍老公:“独生子女也不好啊,万一遇到你这种不幸,唉不过还好,能来得及,和你老婆再生一个吧。老话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老孟听了这种话怦然心动。是呀,再怎么说,这辈子总得有个后代吧,要不然,将来或多或少有点遗产谁来继承?没孩子就是断了香火,也对不起列祖列宗啊。

    老孟有了这样的想法,就催促罗萍到医院检查身体,让医生做个结论,看看他们夫妇还能不能生小孩。

    谁承想检查身体又查出一个大灾祸,罗萍罹患宫颈癌!癌症是要命的大病,没有别的选择,罗萍的老公只好同意医生的意见,通过手术切除了罗萍的生殖系统。也就是说,他们夫妇再想生小孩绝无可能。

    刘奇睿俨然成了三中的宝贝。许生祥叮嘱班主任何玲要特别关注这个学生,还安排擅长辅导数学竞赛的小秦老师专门到家里去辅导刘奇睿。后来许校长接受小秦的建议,破天荒在初二年级搞了个“数学竞赛辅导班”——初中数学竞赛集中辅导往常只在初三年级搞——由学校安排时间地点强化数学训练,刘奇睿是这个尖子生小群体里最重要的成员。许生祥之所以如此关心照顾刘奇睿,除了考虑到这样的尖子生能在学科竞赛中为三中赢得荣誉,更重要是他心里对刘奇睿的妈妈有愧疚,要想方设法弥补,以减轻负罪感。

    何玲经常表扬刘奇睿,夸他学习态度端正,成绩优异,尤其数学方面有天赋。何老师对全班同学说:“学习好才是硬道理,你们都要向刘奇睿学习,为我们班争气,为学校争光!”

    刘奇睿毕竟是个孩子,老师把他捧上天,自己就有点飘飘然。学生体育锻炼时间有限,每天的早操体育老师特别认真,规定的运动量让学生感觉很累。有一天刘奇睿突然不想上早操了,给何老师说他头晕。何玲不仅批准他不出操,而且嘘寒问暖,摸摸他的脑袋烫不烫,得出结论说可能感冒了,还在潜伏期,给他拿来感冒药吃,预防发病。这以后,刘奇睿大概尝到了甜头,只要不想出操就说头疼、头晕,经常逃避跑操的艰苦。时间一长,难免招致同学非议。出操回来,孙权不止一次在刘奇睿面前扮鬼脸,故做痛苦状,说“我头疼”讥讽刘奇睿。张旭和几个女同学给刘奇睿取了个外号叫“头疼精”又有一次孙权扮头疼状嘲弄他,结果刘奇睿的自尊心受不了,冲着孙权叫嚷:“我就头疼,咋的啦,不允许?你想头疼还疼不了呢!”惹得在场的同学哄堂大笑,有的拍桌子跺脚,都对刘奇睿表示鄙夷。

    刘奇睿与孙权心里有了过节,有一天,他俩打架,孙权出手重,将刘奇睿左眼眶打得青紫,肿起来了。

    打架的原因与做值日生有关。刘奇睿和孙权、张旭同在一个值日生小组,轮到他们打扫卫生,刘奇睿总是不积极,逃避劳动。刚开始,孙权、张旭等人并没有太计较,张旭说:“咱不和‘头疼精’一般见识。”可是时间长了,刘奇睿总是用头疼、头晕等等理由逃避做值日,孙权很义愤,认为不应该惯他的毛病。后来有两次,他们小组打扫班级的清洁区域故意留一小块,让检查卫生的值周老师发现了,向何玲老师提出批评。何老师过问此事,张旭是值日组长,说:“这一块是给刘奇睿留的,他不打扫,怨不得我们。”何老师听了很生气:“你们值日小组还将清洁区划分到个人了?小组是一个整体,同学之间要互相帮助,打扫卫生不应该相互推诿。”孙权站出来说:“刘奇睿每次做值日都找借口不参加,我们凭什么替他打扫卫生?”何玲对孙权顶嘴很生气,于是说话有点情绪化:“在这些事情上斤斤计较?你怎么不和刘奇睿比学习,你的数学成绩有人家好吗?”孙权很不服气,但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张旭先反驳何老师:“老师您说的不对。刘奇睿数学好,并不代表他一切都好。他经常装病不参加值日劳动,喊叫头疼不上早操也是装的,我看他品德有问题!”当着许多学生的面被张旭呛白,何老师觉得班主任的权威性再次受到挑战,很恼怒,训斥张旭说:“你说刘奇睿装病有根据吗?你这样说是侮辱同学的人格,你对班里的学习尖子如此刻薄,是不是嫉妒心在作怪,你的品德是不是也有问题?”

    何玲处理问题有偏向性,在场的许多同学都对老师侧目而视,其中包括和张旭、孙权要好的韩冬、魏国。何玲感觉到了学生的对立情绪,想着老师处理问题的正确性、公正性需要证明,她大声喊道:“刘奇睿,你过来。你当着大家的面说说,你是真头疼还是故意装病?”刘奇睿红着脸,小声说:“我是真头疼,真有病。”刘奇睿此言一出,在场的学生不顾何老师正在发怒,大声起哄:“嗷嗷嗷,‘头疼精’!说假话是个‘骗人精’!嗷嗷嗷,嗷嗷嗷”众多学生起哄更让何玲勃然大怒:“干什么?刘奇睿学习好你们不服气?不服气自己好好学呀,考试成绩拔尖才是真本事!”

    这天下午放学路上,刘奇睿和孙权打起来了。原因是许多同学起哄,叫着“头疼精”、“骗人精”嘲弄刘奇睿,孙权参与其中,刘奇睿认为孙权是带头羊,非常气恼,很不理智地冲上来与孙权扭打。后来孙权一出手,刘奇睿的眼圈就青肿乌紫了,另有几个站在孙权一边的男生趁乱在刘奇睿屁股上狠狠踢了几脚。

    何玲老师觉得这件事严重影响班集体声誉,下决心要认真调查,惩处肇事者。她得出的调查结论是孙权聚众斗殴,别的孩子批评教育就可以了,唯有孙权要给予警告处分。德育处新任主任、原团总支书记柯宁将班主任上报的有关处分学生的材料拿给校长看,许生祥想起上次他养伤何玲来探望,说过孙权调皮捣蛋的事,觉得该给这孩子一个教训。

    但是处分孙权的实际效果并不好。宣布处分的第二天,刘奇睿放学路上又被人狠狠打了一顿,全身上下青紫淤肿乃至流血的地方不止一处,躺在地上哼哼着爬不起来,直到被别的同学发现,打电话找来家长,刘望春和苏甦才把儿子弄到医院。检查了半天没有太大的问题,把外伤处理一下就回家了。

    这一次是谁打了刘奇睿很清楚。孙权因为刘奇睿挨了处分,心里不服气,好朋友韩冬、魏国等人同样义愤填膺,于是他们在放学路上把刘奇睿乒乒乓乓收拾了一顿。打完刘奇睿,孙权他们害怕了,想着第二天再去学校恐怕会面临更大的处分和惩戒,这种事让家长知道了也不好交代。于是几个人商量着出去躲一躲。魏国父母在市场卖菜,放学的那个钟点家里没有人,于是他潜回家中,拿了五百块钱,和孙权、韩冬一起坐火车离开了龙川。

    有一天,邵玮被熟人叫出去吃饭。饭局背后的事情与他毫无关系,蹭饭而已,一帮俗人起劲儿闹酒闹得他心烦,邵玮便借口上洗手间溜出来,去了餐馆附近的陈大妈家。

    陈朝霞愁眉苦脸对邵玮说:“邵哥,我管不住黄小小了,她转到三中没有进步,学习成绩反而下降了。怎么办呢,愁死我了。”

    邵玮仔细打量陈朝霞,发现她脸上没有上次见面时那么厚的脂粉,也许是在家里的缘故,也许是化妆术上了一个层次,但眉毛变化很大,显然是将天然的浓眉连根拔了,然后纹成了柳叶眉,鼻梁也比过去高了、挺了,有点儿向西洋美女靠近的意思,让人怀疑做过隆鼻手术。“朝霞,你别着急,孩子学习出现点儿起伏不要紧,小小那么聪明。到底是什么情况,说来我听听。”邵玮说。

    “都说数学、英语特别重要,自从上了初中,这两门课我一直给她请家教,初二新开了物理、化学,黄小小说物理老师满口龙川郊区的土话,上课不大听得懂,我又给她请了物理家教。小学时候她上过舞蹈和书法特长班,参加过学校许多次少儿舞蹈节目的演出,毛笔字到现在还坚持写呢。去年小小突然不愿意学舞蹈了,说新换的舞蹈老师笑话她腿短,把她的自信心打击没了。这学期我又给报了跆拳道和古筝,想开发她的智力,结果她一点儿主动性没有,都得我逼着才肯去学。我在单位也很忙,有时顾不上陪着去,黄小小在特长班、辅导班逃课,偷着去上网。特长班的钱白花了也就算了,文化课也退步了。邵哥,您说说,我教育黄小小咋这么失败呢?黄国斌又不在,真要把我累死!”陈朝霞说。

    其实,黄小小也很烦恼,考试成绩是压在孩子头上的一座山。初二女生黄小小终于耐不住寂寞,有一天,网上认识的一个高二男生约她去酒吧,黄小小想了想,跟上去了。

    他们去了一家“静吧”在龙川市算中档水平,环境素雅安静。黄小小以前没来过这种地方,等到她和网名叫“都市版许三多”的男孩坐在一个小包厢之后,黄小小问:“这儿消费是不是很贵?”男孩说:“黄小小,不许煞风景。我买单,你管它贵不贵!”

    “城市版许三多”先给黄小小要了一杯咖啡,一份冰激凌,然后问她:“想不想喝酒?”

    黄小小说:“我没喝过酒。”

    “想不想尝尝?”

    “少喝一点吧。”黄小小禁不住诱惑。

    黄小小第一次饮酒,感觉还不错。少男少女各自手持盛着红色酒液的高脚杯,相互祝酒,碰杯畅饮,真是一种美妙的体验。况红葡萄酒喝到嘴里甜丝丝的,进了肠胃又能体验到适度的灼热感,黄小小自我感觉良好。

    “‘许三多’,葡萄酒真好喝。”黄小小开始兴奋起来。

    “不错吧?你要是不喝,怎么能知道好喝?什么东西都要亲身体验才好。”

    “你的网名干嘛叫‘都市版许三多’?你喜欢士兵突击里的许三多?”黄小小问。

    “嗯,我喜欢许三多,太有个性了。不过,我不喜欢他的土里土气,所以想当个都市版许三多。”

    “我还不知道你的真实姓名呢。能不能告诉我?”

    “姓名就是个代号,不重要。你叫我‘许三多’不也挺好嘛。”“都市版许三多”想在黄小小面前保持一份神秘。

    “我真傻。我从来都叫黄小小,你一开始就知道我叫黄小小。”

    “小女孩傻一点好。你干脆取个网名叫‘傻傻的小女生’得啦。”

    黄小小和“都市版许三多”聊了许久。这仿佛是她有生以来说话最多的一次,兴致很高,心里很痛快。男孩说了好几次:“时候不早了,该回家了。你这个傻小妹!”

    他们往出走,通过走廊,正好有服务生往一个包厢里上酒。门开了,黄小小无意中往里看了一眼,突然发现包厢里坐着一个女人,正是她的母亲陈朝霞,和妈妈显得很亲昵的男人更让她吃惊,也是黄小小很熟悉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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