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以前石巫师在的时候,遇到大雨或者旱灾,还会帮我们做法祈雨或者防洪。结果他们杀了石巫师……前一阵子他们还发布消息,说不许我们搞秋祭,因为除了天父之外,别的神灵都是虚伪不存在的,不能拯救我们。”
“这话不对吧!我可见过不止一处神灵很灵验的——比方说以前路过云梦郡,那里的龙君就灵验无比。你白天在路边说了她的坏话,晚上下雨的时候家里肯定会漏水……”
“是啊!就算他是神仙吧,神仙打架关我们凡人什么事!秋祭是祭地神农神的,他有本事自己找地神农神吵架去,不让我们祭神,万一地神和农神发怒了怎么办?”
“……我觉得那两位不会为这点小事发怒的,传说里面他们脾气可好着呢!”吴解急忙为这两位神灵辩护——南越国这边供奉的地神来历不详,可供奉的农神却是青羊观的袁祖师。袁祖师早已飞升,没理由为这点小事给人间降灾——况且他老人家从来只行善不作恶的!
二人正在聊天,远处的白衣僧人已经赶着车出发。吴解注意到,他们的确是准备了一辆大车,将每一批稻子都分走了大概十分之一。
对于这见鬼的天税,农夫们的态度各不相同。大部分显得无可奈何,一些满脸愤激却不敢开口,还有一些则眉开眼笑,仿佛交了这天税,就能长命百岁无病无灾似的。”
农夫大叔看出吴解的好奇,向他解释说:“那些笑得很开心的,就是信了教的。他们说只有诚心信教,死后才能不堕入轮回,转生到极乐世界享受太平安宁……反正我不信!要是这么简单就能去极乐世界,那极乐世界还不早住满了!”
这逻辑十分简明有力,吴解都被逗乐了。
但他才笑了两声,就看到了令他皱眉的一幕:
一对愁眉苦脸的农民夫妇小心翼翼地凑到负责收税的白衣僧首领面前,试探着问:“大师啊,我们家今年收成不好,这天税……能不能免了?”
那为首的白衣僧连眼皮都没抬,冷冷地说:“天税是向天父显示虔诚的,怎么可以不交?”
“可我们今年真的没收多少粮食啊!扣掉官府的秋税和地主的租子,剩下的就不多了!再交了天税的话,一家人就要饿肚子了啊!”农夫有些急了,声音也大了几分。
“生命本来就充满了痛苦,就算不饿肚子,难道你就不痛苦了吗?”白衣僧抬起头来,很不客气地反问,“难道你以为你可以不生病?可以不老?可以不死?”
“……那些事情太远了,可饿肚子是眼前的事啊!”
“如果你的灵魂得不到拯救,那么就算暂时不挨饿,也不过是在尘世中一回又一回地受苦。可只要你虔诚地信仰天父,哪怕眼前过得很苦,死后就能去极乐世界,永远摆脱饥饿和疾病……我看你也不傻,怎么连这点小事都想不通呢?”
农夫被他说得哑口无言,旁边的农妇已经泪流满面跪下磕头,连声哀求。
但白衣僧丝毫不为所动,依然指挥手下将这对夫妇田里不多的稻子收了起来,要从中取走十分之一。
眼看着辛辛苦苦种出的粮食要被抢走,家里的老人小孩要挨饿,农夫再也忍耐不住,怒吼着冲上去想要把稻子抢回来。却被几个既高且壮的白衣僧打倒,毫不留情地拳打脚踢。
吴解看得心头火起,正要过去打抱不平,却突然感到心神一震,一个身穿银白色铠甲、长发如同碎金一般铺到腰际,背后还有一对白色光翼的女子飞一般地从镇上冲了过来,制止了正在发生的暴行。
看到她出面,白衣僧们一起行礼,尊称“圣天女”。但她并没有理睬,而是将那遭到殴打的农夫扶起来,手上白光闪烁,按在了他的头顶。
只是短短的几秒钟,农夫脸上身上的伤势就消失得无影无踪,整个人也精神了许多。
但吴解却发现,这圣天女背后的光翼似乎稍稍黯淡了一点。
因为她背对着这边的缘故,吴解看不清她的容貌和表情,只听到她用很平静的语气说:“生命是苦难的历程,如果不懂得舍弃眼前的东西,不去虔诚地信仰天父,就只会被低俗的欲望所困扰,永远在尘世中辗转受苦,不得解脱。”
“可是……”农妇抽泣着说,“交了天税,家里老人孩子都要挨饿啊!”
“信奉天父的人,纵然受到苦难也甘之如饴。因为他们的灵魂是得到拯救的,他们洁白如羔羊,天父早已为他们在极乐的世界里面预定了位置。”女子回答,“你看这些牧羊人们,他们有的具有力量,有的具有智慧,但他们不以力量和智慧获得财富,只穿着朴素的白衣,喝清水,吃粗劣的杂粮,节省下所有的一切去向天父奉献虔诚……他们是定然可以得救的!”
“不要迷茫,迷茫会让你软弱。将你的心灵敞开,将你的信仰奉献给天父,你们也能得救!”
说完,她站了起来,朝着镇内走去。只留下依然在虔诚地念诵经文的白衣僧们,和跪在地上茫然的农民夫妇。
吴解沉默地看着这一切,等这圣天女走远了,才在心中对茉莉说:“茉莉啊,能帮我想点办法干掉这圣天女吗?”
“咦?师傅你不是说要做好人吗?她阻止那些和尚打人,还给人治伤,应该算是好人吧。你连好人都要杀吗?”茉莉很疑惑地问。
“有些事情,你现在还不懂。”吴解嘴角冷冷地翘起,眼中满是寒光,“真小人固然是坏东西,伪君子也一样可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