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早前还唤她一声“母亲”,后来索性唤“小太太”了。
董氏对徐氏道:“你先回屋里躺着,与婆子说你身子不适需静养。我来应付她!”
徐氏轻声道:“有劳二婶。”
董氏出了桂堂,含着浅笑迎上何氏几人,笑道:“昨儿大\奶奶便有些不适,我刚去瞧过了,麻嬷嬷服侍她吃了药刚歇下。小嫂嫂,快到寅时了,我们得赶到城南门口与景阳公主的车辇会合,我先走了!”她一转身就对身边有服侍的婆子丫头道:“三位小姐在哪儿?”
“回二太太,三位小姐好像去三门方向了。”
何氏一急,这事儿许是找徐氏没用,还得找董氏,转身追了过来,一把扯住董氏,“你什么意思,你女儿要结门体面的亲事,倒把我大房的人给抛开了,要论起亲疏来
……”
“论起亲疏来,大嫂嫂在世时,我与她的关系倒比与你要好,而玉堂侄儿与我们二房可不比大房还好么?”董氏急着要出门,“小嫂嫂有事,待我们游园回来再说,我昨儿出门前让二老爷问过大老爷了,他可是同意七小姐那门亲事呢。让我瞧了顾家公子若是还成就订下来,他把七小姐的庚帖都给我了呢,说让我看着办。”
“你算什么?我才是七丫头的母亲。”
“大老爷还是她父亲,大老爷做得七小姐的主。”
董氏推开何氏的手,急匆匆往三门处赶。
何氏见这分明就是要撇下她开溜的样子,景阳公主办的游园会可是很热闹了,京城所有体面人家都接到了帖子,只有几家或落魄的、或家风不好的才未在受邀之列。
何氏厉声道:“她想不带我们,我们就自个跟着,哼!到了畅园,她还能赶我们出来不成?”
到了二门外,何氏携了温墨妻上了马车,温墨与温玄兄弟则改骑马。
董氏领着几位小姐刚出门,何氏就跟过来了。
“这叫什么事?景阳公主又未邀她,她就厚着脸皮跟来,这……”
温彩轻声道:“二婶不必为难,回头你见着顾夫人,与她赔个不是,大方、坦然又谦虚地说清楚。顾家是书香门第,最是通情达理的,想来会给你面子的。”
在梦里,即便后来登基的是慕容悰,可他对顾家还是多有敬重,他登基之后迎娶了顾家一位得宠的庶女为皇妃,封为丽妃,一度宠冠六宫。
镇远候府相随的护院、下人便有三十多人。
马车里最多只能坐四人,后面又跟了一辆坐婆子、丫头的马车。
徐兰香则以纱帷覆面骑在马背,紧跟在马车之后,一脸鄙夷地看着后头跟来的何氏母子,又好笑又好气。
就只邀请了四人呢,何氏硬是要跟来,不晓得这又是何用意?
刚出了荷花里巷口,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二弟妹,六小姐和七小姐就交给你照应了。”
温子群骑着马儿,一脸谦逊地望着长长的队伍。
何氏轻叹一声,“大伯,小嫂嫂母子几个也去……这成什么样子了?景阳公主的帖子可只邀请了我们四人呢。”
“二弟妹只管去,何氏那儿我来处置。”
温彩第一次发现,温子群虽然耳根子软,这一回倒有些样子,他带人拦住何氏母子的车马,厉喝道:“丢人现眼,景阳公主又没邀请你们,你们跟去作甚?也不怕被人议论。那萧家现下就是全京城的笑话,现在各家有宴会也不相邀,便是因为萧家的夫人是个没脸没皮的,你如此做,是不是要把温家的脸面都丢尽……”
董氏挑起车帘上的帘子,伸着脖子瞧了一阵,轻声道:“我瞧这回,许是五姨娘说服了大老爷。要真让小太太跟来,七小姐这门亲就得被他们给搅没了,小太太一心想让温玄娶顾小姐。”
温紫吃惊地道:“是顾十五小姐么?”
“这荣安候未出阁的嫡女不就她一个。”
温绿不由轻斥道:“他们还真敢想。”
顾家是大族,又有爵位,听说顾老太爷在世时,担任山西总督一职,那可是权倾一方的地方大员。到了顾十五父亲这辈,家里极是厉害,荣安候做的是甘肃巡府一职,建安伯也是知府,虚实皆有。这等权势,当朝也只顾家是头一份,便是贵妃娘家周家也不及,更莫说是冷家。
南城门外,早已云集了不少各家的太太、小姐车轿,京城驿馆各家的官家太太也携了子女前往。
景阳公主府的嬷嬷站在门口,大声道:“老奴代景阳公主殿下给各位夫人、太太、小姐们先赔个不是,景阳公主要赶往畅园安顿好大家游玩、吃茶的地儿,就先行一步,让奴才几个接应大家陆续前往畅园……”
顾十五看到镇远候府的家轿,欢喜雀跃地叫嚷起来:“娘,是温六姐姐来了,是温六姐姐……”她二话不说,提着裙子就往温家的马车前跑。
董氏笑道:“你是顾十五?”
顾十五一阵错愕。
温紫轻声道:“最是个活泼可爱的,与我们几个又合得来。”
董氏道:“小姐们说话,我坐顾家的马车,正好与你娘说说话呢。”
人群有些***动,一骑凤辇出了城门,后头跟着二百人的护卫队伍,又有几十个宫娥内侍相随。
一名骑马的太监急驰而近,尖着嗓子道:“温六小姐,七公主、十公主请你共乘凤辇。”
那是凤辇啊,她可不敢乘。
太监又道:“请顾十五小姐也一道过去呢。”
顾十五笑道:“温六姐姐去我就去。”
温彩正犹豫着,只见七公主一挑车辇上的垂帘,厉声道:“彩彩,本公主命令你,马上给我滚过来,再不滚过来,小心我用马鞭子抽你。”
温彩笑着,“顾妹妹,我们还是去吧
,别惹恼了七公主。”又与温紫、温绿打了招呼,两人这才上了七公主、十公主的凤辇。
里面很宽敞,虽坐四人,却一点也不拥挤。
温彩打趣道:“这么凶,小心吓着今儿同去游园的少年公子,回头一个个不敢娶你,可怎么了得。”
七公主气恼地扬着眉儿,“那种胆小鬼,不要也罢。”从头到脚地打量着温彩,“你能不能别那么可爱,过来,让本公主摸摸你的脸,瞧你打扮得这么可爱,我忍不住手痒了呢。”
“女纨绔!”
“嘿嘿,本公主要是皇子,便娶彩彩做我的王妃,只娶彩彩一个,本殿下将你捧到手心里疼……”
十公主不说话,这都是些什么话,听着好别扭。
顾十五笑得甜美。
由京城重臣、权贵组成的女眷队伍,浩浩荡荡出了京城奔往柳树镇,又一路热热闹闹地进了畅园。
夫人、小姐们立时就被风景如画,美如仙境的畅园所吸引了,三五成群地过了二门,而下人们则有大半留在一门内的下人房里,一边又建有专供下人们吃茶玩乐、小憩的院子,只是今儿来的人太多,原本下人就比主子还多,几排屋子里挤挤挨挨地坐满了人,或吃茶点的,或闲聊的。
更有夫人早就欣赏起晓风残月亭附近的花木,有园中的下人用心地介绍起来花木的名字及其喻意,花木的名字很是吉祥:双喜临门、四季发财、前程似锦、四季如春……
几个夫人就看着一盆六色月季花,那名好啊:前程似锦,又唤六六大顺。
“此花要价至少三千两银子。”
“三千两倒不贵,一盆双喜临门还得一千两呢,我出三千两!”
“我出三千二百两!”一个略胖的官夫人大喝一声,这样一盆好花,到时候可以送贵人,什么衣裳、首饰都过时了,京城权贵们都以养几盆这样的名贵花为荣。
“三千五百两!”
温彩立在一侧,身后跟着青莺、红燕,冬葵今儿留在镇远候府守院子,红燕看得有些小激动,而青莺则是一如既往的平静无波。
喊三千五百两的是肃毅伯夫人,他丈夫是谢丞相,此刻一咬牙,恨恨地看着与她扛上的夫人,此人正是兵部房尚书之妻。一个是文臣,一个原是武将出身,此刻两家撞到一块,彼此相对,皆不顺眼,横眉冷对。
“谢夫人,你是不是故意的?上回给你女儿置嫁妆,就把我女儿一早预订的一套首饰给抢了,今儿你又得跟我抢。”
“房夫人,价高者得!”
房夫人咬了咬唇,“四千两!”
谢夫人大喝:“四千五百两!”
两个争执不下,一边移来个生得富态、肥胖的妇人,笑呵呵看着那盆显眼的花儿,“儿媳,取银票!这花儿,本妃要了。”
这妇人不是旁人,正是当今皇帝的皇弟妹、当朝瑞王妃。
房、谢二人气得牙痒,怪对方多事,要不是突地冒出过争夺的人,怎会买不到这花儿,可这回来夺的是瑞王妃,他们更不好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