嚎啕大哭的声音,吴芳好奇心重,跑出病房去看,过了半天,她才回来。我问:“外面什么事?又有人病死了吗?”
病人去世,这很常见,但对于死者的家属,却是致命的打击。我在陪阿兰时,亲眼见到癌症患者的家属,伤心欲绝的悲痛样子,而阿兰的离去,也让我们姐妹心痛不已。生命是最宝贵的,可又是无法预料的。
吴芳叹息地说:“真可怜!一个六岁的小男孩,得了白血病,他们一家人在楼下痛哭,小男孩的妈妈,才三十出头,哭得晕过去了!”听到这样的消息,我有点伤心起来。几年的按摩师生涯,并没把我的心肠磨硬。我说:“白血病?那不是有生命危险吗?怎么老有人得这种倒霉的病?”吴芳说:“谁知道呢?人要倒霉起来,喝口凉水也酸牙!孩子一病,一家人就惨了!”有个电视剧叫《血疑》,里面的信子得的就是白血病。这种病花钱厉害,而且很难治好,普通家庭要是有人得了这病,那一家的幸福几乎就毁了。唉,世上哪来那么多的病魔啊?
五天后,我办理出院了,为了慎重起见,并没立即去上班,而是叫吴芳帮我再请假一个星期。徐经理没知道我住院的事,他还问吴芳:“还没回来吗?请假两个星期,我算给她面子了,要换了别人,早叫她走人了!”吴芳回他:“千军易得,一将难求,静姐这样的按摩师,不那么好找的吧?”吴芳回来告诉我这事,我笑着问:“徐经理说什么?”吴芳笑道:“他能说啥?他要是摆臭架子,我也请假半个月,看他怎么向陈总交待?”陈总很少露面,他的神色比较冷,也不和员工谈话,过来只是转一下,微服私访似的,发现哪个服务员没系号牌,哪儿有乱扔的垃圾,他就嘱咐徐经理照章扣钱,一点情面也不留,服务员有点怕他。不过,我很赞同他说的一句话:“一个人要是连小事都做不好,怎么能做大事?”
休息在家,也就是养养身体,吴芳下班后,我们去金鸡湖畔散散步。上班时觉得一天很长,休息时,几天一晃就过去了。我回去上班时,王大哥给我们开了个会,说市里正清理整顿娱乐场所,足浴房也在整顿之列,但情况比舞厅、酒吧和KTV歌厅好,只要求我们办理服务员的健康证和暂住证。下午,徐经理就带我们去体检,其实也就是在体检表上盖几个章,交一些钱,并没真给我们做B超和验血,有点形式主义。过几天,我们就能领到上岗必备的健康证。另外交上照片,由足浴房帮我们办理暂住证。
这些天,我想着那个得了白血病的孩子,我和他家素不相识,但我知道,他们肯定一筹莫展,治这病得花多少钱啊!我想,我帐上不是有钱吗?方先生给我20万,我分文未动。一天上午,我对吴芳说:“我们去医院看看吧,看看那个得白血病的孩子。”吴芳不认识似的看着我:“静姐,你发什么神经?人家生病,你有啥好看的?你别瞎操心了,这年头,做好事还不一定有好报呢!”我说:“别这么说,韦唯不是唱《爱的奉献》吗?只要力所能及,献一点爱心很正常啊!
印度大地震,我们不是还捐款了吗?这是在我们身边的,我没看见还好,看见了老记挂在心里呢。“吴芳唉声叹气地说:”静姐啊,你就配没钱,怎么一有钱,就一天到晚想学雷锋?你不是吃饱了撑得吧?有钱为啥不好好享受?你干吗那么傻?真搞不懂你!“
吴芳拗不过我,还是陪我去了医院。我们询问了好几个门诊的医生,他们都说最近没见那孩子来过,但医生提供了一些那孩子的信息,我这才知道,那生病的孩子姓陆,是江苏徐州人,他们一家来苏州几年了,孩子的父母在建筑工地干活,年初的时候,那孩子已被确诊为白血病,他们一直陪孩子来医院化疗,可能最近钱用完了,他们才没过来。还有位医生说,为了救那个孩子,听说孩子的母亲准备再怀孕生育,想用新生儿的脐血,挽救这个不幸的儿子。医生说,用同母的新生儿脐血,有可能救治白血病患者,但他也不知道,那家人住在哪儿?
我们离开医院时,吴芳说:“他们有办法救那孩子了,你不用操心了吧?再说,也不知道他们住在哪儿?你总不能不上班,守在医院等他们出现吧?”我说:“我会想办法找到他们的,生孩子要十月怀胎,可那个孩子的生命随时都有危险,可能等不了十个月呢?方先生给的钱,反正也不是我的,我打算送给他们治病!”
吴芳差点跳起来:“静姐,你是不是疯啦?钱存在你的帐上,就是你的!
你要是嫌钱多,就送点给我,省得我辛苦上班了!你要送给一个陌生人,不是犯傻吗?“我笑笑说:”好钢要用在刀刃上,钱在我手里没多大用处,要是能救人,不是更有意义吗?“我忽然想起来了,阿兰去世那会儿,电视台的社会传真栏目,不是拍过一个专题片吗?他们或许还认得我,我何不去找他们,请他们帮忙寻找那个姓陆的孩子?
我对吴芳一挥手说:“走,我们去电视台!”吴芳一愣,说道:“干吗?你要发寻人启事?你钱多得闹心啊?非要用光才安心?”我笑道:“我需要钱,可要自己挣的才行,至于别人给的,我也会送给别人的!”吴芳笑道:“我懂了,借花献佛,是吧?”我说:“陪我去吧,请电视台帮忙找那孩子。”吴芳明白过来,不禁笑骂道:“静姐,你是不是上电视有瘾了?看来,你又要出名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