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弈今天穿了一件驼色的格子长风衣,B牌的经典学院风款式在他的身上,平添了三分睿智七分优雅。李瑾满脑子就只剩“真帅啊”三个黑体加粗的大字,又羞又慌,简直不知应该如何是好。
……而且,平常对谁都有礼又疏离的他,却对我这么温柔……刚才那一下摸头的举动,已经完全可以算得上“亲昵”了吧?
李瑾垂着头,盯着柳弈的风衣下摆,两眼发直,心口跟揣了只兔子似的,蹦跶得厉害。
……如果……只是如果……
……柳弈既然也喜欢男人的话,那么,自己有没有那么一点儿可能,恰巧也是他喜欢的类型呢?
“好了,等会儿我要上一台解剖,你也一块儿来吧。”
柳弈不知这小实习生那千回百转的小心思,只当李瑾还在尴尬,揉着他脑袋的手移到他的肩膀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两下,“麻烦你也帮我去通知一下小江。”
“好、好的!”
李瑾连忙点头如捣蒜,然后转身,慌慌忙忙跑回办公室找江晓原去了。
柳弈看着他着急忙慌一路小跑的背影,心中暗自感叹,现在这些小年轻,可真是精力充沛啊。
想当年他还在念书的时候,每天和大体老师相亲相爱、缠缠绵绵,只差睡在人解楼里,压根儿没空琢磨这些情情爱爱的破事儿,连想找个吵架对象都没有……
当然,这吐槽完全其实完全毫无道理。
柳弈给自己套了一个全心冶学、清心寡欲,才从不被儿女情长耽误事业的高端人设,其实不过只是他选择性忽略掉自己这些年来悲催到极点的恋爱运,以至于他连一个合乎心意的对象都勾搭不上这个事实而已。
柳弈一边想着,一边装模作样地摇摇头,然后大步朝尸解室走去。
第4章1.deeprising-03
半小时之后,柳弈换好全套装束,站在解剖台旁的主刀位置上。江晓原在他的对面充当助手,而李瑾则负责拍照和记录。
身为研究所的三把手,柳弈空降的病理鉴定科,能独当一面的资深法医就有四个人,连带着手下若干年资较浅的新人,已经组成了好几个完整的团队,各自运转得力,所以平日里需要他亲自上台的机会并不很多。
不过好巧不巧,最近科里忙得很,其他人的工作排得满满的,而今天要尸检的死者,据说家里和市局领导有些沾亲带故的关系,上头要求他们无论如何今天就出结论,于是,柳弈决定自己动手当这个主检法医。
“死者张寓,男,67岁,尸体发现时间是10月9日,也就是昨天。”
江晓原翻开文件夹,将案情资料诵读给在场的所有人听。
“尸体发现地为城南超商的经理办公室休息间。发现人为死者次子张文强……”
根据警方问询到的口供,张寓平日自己独居在城南老宅处,而发现尸体的城南超商,则为死者张寓的产业。该超市在10月8、9日两天,因其所在街道路面整修而停业休息。
尸体第一发现人张文强说,他的父亲张寓曾说过要趁此期间到超市查账,至于具体是什么时候去的超市,又在那儿呆了多久,张文强则称自己并不知情。
到了9日晚,张文强用手机联系不上父亲,家里也找不到人,遂到超市里寻找。到达之后,他发现经理办公室的灯还亮着,而张寓躺在沙发上,已经摸不到心跳。于是张文强立刻拨打了120急救电话,根据120的接诊记录,当时的时间是晚间22点43分。
城南区医院急诊科的值班医生在大约十五分钟后赶到现场,确认张寓呼吸心跳停止、瞳孔固定,尸体表面体温已经下降至室温,已经死亡多时了。
柳弈低下头,看着解剖台上赤身裸体的老人。
送到法医们手上的尸体,还没被送到殡仪馆去,自然也没有经过遗容师的整理,其面容与姿态,大多都远比普通人想象中的要可怕许多。
而这位可怜的张姓老人,看来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应该走得很不安详。他双眼紧闭,唇角不自然地向一侧翘起,面容扭曲,乍看起来像个似笑非笑的表情,让人看着就觉得有些渗得慌。
“急诊医生的结论是什么?”
柳弈沉声问道。
“结合死者的年龄,以及多年的高血压、冠心病和心绞痛病史,当时他们得出的结论是心源性猝死,认为死因没有可疑,也给出了死亡证明。”
江晓原回答。
“不过,死者的长子张文英随后赶到,坚持认为父亲是死于谋杀,报警后要求司法解剖,于是尸体就送到我们这里来了。”
柳弈白皙修长的手指,轻轻在盛着各式器械的托盘边缘敲击了两下,“如果真的是冠心病引起心源性猝死的话,最常见的就是心肌梗塞,要确定死因应该不难。”
说着,他戴上薄膜手套,利落地给手术刀装上刀片:“好了,咱们速战速决,立刻开始吧。”
这是李瑾第一次跟柳弈主检的尸检现场,也是第一次看到他穿解剖衣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