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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过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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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家大宅的主卧本来是有卫生间的。

    鉴于许太太的强烈要求,又考虑到只有轻手利脚的小两口住,就连着大衣橱一起打通,改成了个半开放式的衣帽间。

    在这里,许先生像个外来户,只占用了一组柜子和两个抽屉,其它满满三面墙大小格框,全是许太太的领地。

    时不时的,许博总会调侃,整个房子里,除了床,利用率最高的空间恐怕就是这里了。这不,许太太吃过晚饭之后,就一头钻进里边不出来了。

    “欸老公,你说我穿红的是不是太抢风头了……可毕竟是喜事儿啊……”

    “欸老公,你说这种场合裙子长点好还是短点好……长的是庄重,会不会显老啊……”

    “欸老公,你说……”

    拎著一条曳地长裙自言自语了半天没人回应,许太太忍不住回头,见男人正斜倚在床头望著她背影傻笑,神情像极了逛青楼的浮浪公子哥儿,立时不好意思起来:“色眯眯的美啥呢?”

    “没有……”许博欣赏著爱妻的傲人身段儿,歪著脑袋略一思索:“你说,可依婆婆怎么也得五十上下了吧,能有多漂亮?”

    “还说不色?我就知道你们男人的鼻子绝不放过一丁点儿荤腥儿!”

    许太太目光一锐,把裙子往衣架上一搭,走到床边坐下,“我觉得啊,未必有我婆婆漂亮……”

    许博一听乐了:“你这话,得当著我妈的面儿说,等我替你转告就不香了。从小到大,我那溜须拍马阿谀奉承的话说的,可比你肉麻多咯!”说着话,躬身去搂老婆的腰。

    “哼,怪不得你嘴不怎么甜呢,感情是你妈的二手货啊!”

    “你妈的二手货!”有人屁股不轻不重挨了一巴掌。

    “啊!”

    伴著一声娇呼,许太太不甘示弱,抽过枕头朝男人一轮猛砸,“你妈的你妈的你是你妈的二手货!啊——啊——啊——咯咯咯咯咯……老公……老公饶命啊!好老公……”

    许太太最是怕痒。不费吹灰之力,许博已经赢得了压倒性的优势,合身把活蹦乱跳的鲤鱼精扑在了床上。

    “你是你妈的一手货,尖儿货,爆款明星款行了吧?”鲤鱼精上了岸嘴巴更闭不上了。

    许博给逗得“嘿嘿”直乐,一根一根的数著不时扑闪的长睫毛,心中不由叹惜,世间居然有如此美丽又可爱的存在,简直是造物的奇迹。

    “媳妇儿,啥货也甭在家挑了。明儿个咱们去商场里可劲儿挑,你说好不好?”

    祁婧知道这种时候最应该表现得贤惠,矜持,会持家,可就是怎么也忍不住,没皮没脸的笑成了一个山里妞。

    “干嘛这么殷勤?肯定是做了对不起我的事儿了!”

    拧过身子,抽出胳膊,许太太宽大为怀的抱住了男人,“说吧,只要不用添丁进口的,本夫人都还能消化得下。”

    许博呲牙一乐,陷入了沉默。

    这两三天的经历,足够拍一部惊悚伦理警匪爱情动作片的。

    故事该从什么地方讲起,怎么让欧阳洁和海飞丝以及小铁的大黑jī巴不显得那么突兀、还有后来的电棍闹剧,破处风波,大被同眠,都是尺度过大的桥段,一定要温水煮青蛙……所有这些,他都琢磨一个下午了。

    “你……不是陪她去上坟的么?”

    许是看出了男人的踌躇,许太太冰雪聪明的点了一句。许博一听,心头亮起,一把抓过了床头的手机:“先给你看张照片儿哈!”

    当祁婧好奇的目光落在手机屏幕上,整个人忽然不动了。

    照片儿是昨天中午吃饭的时候,在程归雁的手机上瞄到的。就是贴在墓碑上那张结婚照,来源自然是程姑妈了。

    许博好一顿央求才弄到了手,不是为别的,就是想拿回家给“婧主子”瞜瞜。

    “我算弄明白为什么雁姐能美到内个份儿上了……”许太太喃喃自语。

    许博深以为然的抿嘴一笑,轻轻把爱妻拢到了怀里。有了这个线头儿,接下来的事就都好讲了。

    从雁姐姐父母的身世,到程姑妈的人生坎坷,遭遇起伏,每个情节都可圈可点,可歌可泣。自然而然的,也牵扯进了卧龙湖边那栋别墅里遇到的各色人等。

    许太太起初还捧着手机,趴在男人胸口看照片儿,听到许先生跟著小姜老师上楼,立马抬头瞟了男人一眼,幽幽的来了句:“唉,英雄要过美人关了吧?”

    不过,当时多半还是自己蠢,许博自然避开了远郊繁华中,小姜老师殷殷期盼的所谓“热闹”

    后边的情节急转直下,当许博尽量简略的说到“那老淫棍居然拿蜡油滴了我一裤裆”,祁婧再也忍不住,扑楞一下就坐了起来,脸色早已刷白,惊骇的眉宇间拧著心疼去扒男人裤子。

    “哎呀,没事儿!”

    许博立马慌了,凭感觉许大将军应该还没完全消肿,那胖乎乎的茄子样儿跟烫伤也TM不挨著。如果被发现了,后边的高强度戏码就有了充分说明淫乱程度的铁证。

    放你出去就给老娘玩儿残废了才回来?也太TM没溜儿了!

    可横眉立目,泪光盈盈的许太太哪里容他遮掩,两下就撸下了睡裤,开始验伤。

    许博揣著另一套紧张定睛一看,立时松了口气。那位兄弟已经恢复了正常尺寸,只是黑里还稍微透着点儿红。

    正庆幸因祸得福,计划著怎么移花接木,有效降低评估数据,许太太的手指按在了大腿外侧和胯骨边上。

    疼!

    紧接著上衣被掀开,肋骨上也被按了一下……更疼。

    ——毕竟是被大皮鞋踢的淤青,不可能这么快就消散殆尽。

    “老公,他们……他们……”

    闻声望去,许太太已然眼圈儿通红,泪光盈盈,双手慌里慌张的去解男人的衣服。

    许博一把抓住爱妻手腕,按在腿上,“宝贝,没事儿,真没事儿,就……”

    “不行!”许太太几乎是在吼叫,“给我看看,我要看!”

    许博从未见她激动成这样,连连点头,一边起身脱衣一边解释:“媳妇儿,别那么紧张,大老爷们儿的,还怕这点儿小踢蹬?你没看见那老小子给一脚踹墙上了,站都没站起来……”

    祁婧搬著男人翻了个身,在后背上又找到几块淤青,探著指尖儿碰了碰,咬住唇瓣,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

    许博回头看见,赶紧转身捧住了爱妻的脸,边擦边说:“傻丫头哭啥呀……”不知怎么,忽然胸口一热,鼻子发酸,竟哽住了。

    祁婧双眼通红打量男人全身,手指又往肋侧另一块更大的伤处摸去,却被一把搂在了怀里,紧紧抱住。

    刚被人从椅子上救下来的时候,一片忙乱,程归雁的处置手法冷静熟练,眼圈儿也是红的,手也是抖的。

    许博那时除了觉得丢人,一味地撑持男人的面子,就是返过去安慰她,甚至没感受到一秒钟的脆弱。今天身上的伤痕不剩当晚十之二三,怎么要跟著老婆哭鼻子么?

    抱着香软的娇躯,许英雄越发觉得自己像个挨了打回家找妈妈的孩子,胸口里的憋闷急需宣泄。拼命联想赵铁柱被抽鞭子,被扯掉卵蛋的画面都无法缓解。

    可是,抱着自己的老婆倾诉委屈,他无论如何做不到。

    爱人的怀抱,即便片刻的温存,几滴泪水,也足以培育一个男人的倔强与坚韧。用尽全力的做了几个深呼吸之后,许博已经逼著自己平复如初。

    “她的清白……真值得你那么拼命啊,傻瓜!”

    许太太略带沙哑的声音从耳后传来,听不出是心疼还是吃醋,不过情绪明显缓和了许多。小手在男人裸背上轻轻抚摸。

    “呵呵,你还不知道我么……没遇上过这么欺负人的……”男人,逮住机会就得吹牛逼。

    “知道……”许太太的调门一高,更显嘶哑,口气却更轻松,“我还亲眼看见了呢……你把陈京玉的眼镜儿都打掉了。”

    女人有时候还是比男人豁达,竟肯拿自己曾经不要脸的经历哄老公。许博心头一暖,知趣儿的附和:“合著我这辈子……光为了抢女人打架了……”

    “切,不害臊!”

    斗著嘴抱了好一会儿,祁婧挣脱了男人,下床翻箱倒柜的找东西。

    应该是还惦记著下边的剧情,一边翻找,一边没好气的追问:“你刚才说谁给一脚踹墙上了?我听着怎么这么耳熟呢,你踹的?”

    见她翻出一瓶红花油,许博乖觉的翻身趴在了床上,故作轻松的笑了笑:“不是我,我都给绑椅子上了,是小铁……”

    “小铁是谁啊?”

    祁婧拧开瓶盖儿,爬上床跪在男人身侧,“忍着点儿。”

    “当然是天降救兵了,跟欧阳洁一起来的……还有……诶呦!”

    揉按的动作突然加劲儿,“又是欧阳洁,怎么你每次出门都有她啊?她是你专职外遇啊?还有谁?”

    一通连环追问催得许博心里发慌,但碍于娇妻情绪波动剧烈,只好硬著头皮交代:“还有……还有一个姓徐的疯丫头……”

    “姓徐的?”许太太的手劲儿越来越大。

    “嗯,我估……摸着,九成是朵……朵的妹……妹,媳妇儿……你能……不能轻……点儿啊……”

    祁婧干脆停了手,揪住男人一只耳朵,声音明显带着母老虎的天威:“你不会是想告诉我,她妹妹也给你睡了吧?”

    “嘘——奶奶,咱小点儿声成么……”许博露出苦相。

    虽然没打算隐瞒什么,可他完全没想到女人的直觉这么准,没等他做好铺垫就直捣黄龙,彻底打乱了循序渐进的战略部署。

    这要是一时说不明白吵起来,阿桢姐还不知会怎么想呢。

    “好吧,你等著……”

    耳朵上的手松开了,床垫跟著一忽悠,许博舒了口气——女人当然更在乎隐私,早该把门关好——既然早晚都得交代,不如早死早超生,他咬了咬牙,先表决心:“媳妇儿,你别生气,今儿晚上我绝对坦白,你问啥我说啥,打个磕巴我都不是我妈的尖儿货……”

    贫了半天也没人接下茬儿,回头一看,哪还有娇妻的影子?

    正纳闷儿,阿桢姐被人从背后推着进来了,看见床上趴著的光屁股男人,赶紧把脸别向一旁。

    这……这什么情况?

    许太太把红花油瓶子往李曼桢手里一塞,跟唠家常似的张口就来:“有人嫌我手劲儿太大。阿桢姐,你手轻,给他好好揉揉……”说着话,从小床上拎起淘淘,竟然坐在床脚解衣喂奶。

    那小子也不知是看见奶子兴奋了还是真有幸灾乐祸的天分,就著老妈的眼色,跟著乐得嘎嘎的。

    许博没穿衣服不敢翻身,扭著脖子来回打量两个女人,脑回路几乎瘫痪,给整得张口结舌。

    阿桢姐一脸尴尬的站在床边,手足无措,看到许老爷背上的淤青,眉头一紧,忍不住咧了咧嘴,脸上更多了一层疑惑,最后竟慢慢挪上了床。

    三个人,擦药的在床头,喂奶的在床脚,光溜溜那个斜卧在中间,刚好构成个百分号。

    是刚刚那句“小点儿声”刺激到了许太太么?大概率是的。可也不至于逆反到这么离谱,直接邀请人家过来听审吧?

    背上传来阿桢姐小心的涂抹抚揉,细嫩的掌心力道适中,许博忽然对爱妻的孟浪行为有了顿悟。

    诚然,三个人早已在心底认同了这层不寻常的关系,许老爷虽能摆平两张床上的恩恩爱爱,两个女人也能维持面儿上的和平友好,各发各的骚,心照不宣。

    可是,日常相处,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总还是隔著那么一层不自在。

    尤其是阿桢姐,本就是个爱惜羽毛的端淑女子,即便放下利害牵扯,突破道德的束缚,终究还要顾全自己的脸面。

    无论年岁还是身份上,都不难想象,她面对祁婧时的心理压力。

    而要想捅破这层不透气的窗户纸,做到姐妹同心,最有效的办法就是构建一个利益共同体。站在同一个立场上,男人不光要共享,自然还要共治。

    如果算上淘淘,眼下就是“三堂会审”的局面,要表现得真不把你当外人,还有比这更恰当的契机么?

    想到这,许博不禁扭头朝淘淘妈望去,正好看到她浓密弯翘的睫毛从淘淘的小脸上撩起,四目相交,立时灵犀一曲,心领神会。

    作为一个平权时代的职业女性,许太太要做到这一点,光靠勇气和智慧当然不够,还必须得有足够宽广的胸怀啊!

    往俗了说,这叫乱拳打死老师傅,往雅了说,这叫大智若愚,大巧不工。坐在那儿的哪里是个不著调的奶妈,分明是拥有大境界的观音菩萨。

    “你不是要交代么,怎么不说啦,感情是把阿桢姐当外人啊!”没等许老爷露出佛光普照的笑脸,观音菩萨发话了。

    “怎么会呢?阿桢姐那是咱家里人啊!”

    如果脖子上安个轴承,许博早把谄媚的嘴岔子露给李曼桢看了。

    不过,思路刚试图回归之前吊起的节骨眼儿上,又被菩萨嘴角漏出的一丝得意笑得心底发虚。

    不对,菩萨都是宝相庄严,哪有这么坦胸露乳,狐媚子妖娆的?凭著多年培养出来的求生本能,一句字字诛心的话外之音响彻在脑海:“你外边那些个龌龊事儿,当著阿桢姐摆出来之后,她还能把你当个香饽饽么?除了本宫,没人会纵著你出去撒欢儿!”

    女人的心到底有多深?刚刚还眼泪叭嚓的,眨眼再看,已经变成明枪暗箭,机关算尽的女诸葛了!

    敌人太狡猾,不可不防,还是不要冒进的好……

    “那什么……”许先生咽了口唾沫,“哦对了,刚才咱们说到哪儿来著?”谈笑间,一部删减版的卧龙湖历险记已经基本完成。

    “别装哈,这么快就忘啦?你看把阿桢姐心疼的!这就是去当护花使者的代价,平安无事才是美差,遇上麻烦就得预备著把命搭上……”

    婧主子戏精上身一点儿征兆都没有,拿腔作调的台词念得满含愁怨,末了的话音儿都是颤的。

    阿桢姐心没心疼,没胆子去看。背上的揉按依旧不紧不慢,更无从捉摸。不过,祁婧说话时向上瞟了一眼,两人的眼神交流明显暗藏玄机。

    “媳妇儿,哪有那么严重。我又不是东方不败,打架哪有不受点儿伤的?”许博小心的嘟哝。

    许太太白了他一眼,“那是你人品好,走在点儿上了……要不是欧阳洁,你俩还不给论斤卖喽啊?给我们讲讲吧,她是怎么赶上的?”

    “呃——她……我们……”

    诶?不对啊!

    咱虽然是个理工男,讲故事的三要素还是懂的。雁姐和欧阳洁对李曼桢来说都应该是从天而降,至少得先来一波人物背景介绍吧!听这口气,听众是完全无障碍入戏啊!

    许博一下子抓住了猫尾巴似的反应过来,扭头去看阿桢姐。

    李曼桢的目光一触即溃,装模作样的盯著男人后背,脸皮儿肉眼可见的烧起来,揉按的力度也明显变重了。

    脖子重新拧回来,许博看到的是另一张红扑扑的俏脸,朝他一顿挤眉弄眼,彗星般的眉梢都快飞起来了。

    这又是什么情况?许博的脑子飞速旋转。

    怪不得她那么自在的出现在阿桢姐的被窝里;怪不得阿桢姐光说小毛不懂事偷别人老婆;怪不得凭她一句话阿桢姐就乖乖上床来擦红花油……

    她说过,这两天哪儿也没去。两个女人在家,朝夕相对,怎么可能不聊点儿干货呢?

    看似捕风捉影的蛛丝马迹被许博串联起来,越想越觉得一通百通,也迅速还原了许太太促成“三堂会审”的良苦用心。

    再不著调的菩萨那也是菩萨,普度众生是真下了功夫的。

    看这意思,自己那点儿露脸不露脸的好事全都当成糖衣炮弹给打出去了。

    阿桢姐不仅知道程归雁是何许人也,连欧阳洁的名字都不再陌生,不知道对来过家里不止一次的莫老师了解多少。

    还有朵朵,那是人家未来的儿媳妇,她应该不至于也给卖了吧?

    “看什么看,说啊!怕我们两个家庭妇女听不懂么?”许太太熟练的给淘淘换了个方向,潋滟春红的唇边噙著一泓挑衅似的笑意。

    姐妹同心跟上山入伙类似,最要紧的就是投名状。姐俩虽然在家交了心,却还没有过共侍一夫的实战机会。

    其中的心理变化有多重要,经过那次跟朵朵的突破性实践,许太太当然是深有体会的。正是在确认后面的剧情离不开香艳肉戏之后,才起了借题发挥的念头。

    原来,她要的是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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