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金锁不舍的还给了宝钗。宝钗接过,又将其带好藏于衣内,系上了排扣整理衣物。宝玉只呆呆的看着,心中暗叹,不知何时才能再看一眼那衣内惊艳一瞥了。身子却不由得又靠向了宝钗一截子。
宝玉与宝钗相近,只闻得一阵阵凉森森甜丝丝的幽香,竟不知系何香气,遂问:“姐姐熏的是什么香?我竟从未闻见过这味儿。”
宝钗笑道:“我最怕熏香,好好的衣服,熏的烟燎火气的。”
宝玉道:“既如此,这是什么香?”
宝钗想了一想,笑道:“是了,是我早起吃了丸药的香气。”
宝玉笑道:“什么丸药这么好闻?好姐姐,给我一丸尝尝。”
宝钗笑道:“又混闹了,一个药也是混吃的?”
宝玉又道:“那姐姐给我闻闻这香气也好。”
说着将口鼻便向宝钗的俏脸上凑了过去。宝钗心中大羞,却也不好意思推开宝玉,只得将身子往后歪了歪,口中只道:“宝玉又混闹了,只是药丸而已,哪里就这么好闻,快快坐回去吧。”
心中却想:“这宝玉,还是如此孩子心性,竟也不知男女授受不亲,真是要羞煞人了。”
宝玉痴性上来,哪管这许多,只是合上眼,拚命将宝钗呼出的如兰香气吸入鼻中,只觉真是沁人心脾,却不知到底是那冷香丸之香,还是宝钗身子上的香气了。
正当两人一个痴一个羞的当儿,忽听外面人说:“林姑娘来了。”
宝玉慌忙坐直了身子。宝钗这也才得以做端正。
林黛玉已摇摇的走了进来,一见宝玉,便笑道:“嗳哟,我来的不巧了!”
宝玉等忙起身笑让坐,宝钗因笑道:“这话怎么说?”
黛玉笑道:“早知他来,我就不来了。”
宝钗道:“我更不解这意。”
黛玉笑道:“要来时一群都来,要不来一个也不来,今儿他来了,明儿我再来,如此间错开了来着,岂不天天有人来了?也不至于太冷落,也不至于太热闹了。姐姐如何反不解这意思?”
宝钗却不答话,只呵呵的笑。宝玉也知这是黛玉吃醋所言。又知黛玉素是心细语言又刻薄,也不好接话。只见黛玉外面罩着大红羽缎对衿褂子,因问:“下雪了么?”
地下婆娘们道:“下了这半日雪珠儿了。”宝玉道:“取了我的斗篷来了不曾?”
黛玉便道:“是不是?我来了你就该去了。”
宝玉笑道:“我多早晚说要去了?不过是拿来预备着。”
宝钗素知黛玉是如此惯了的,也不搭理她。薛姨妈已经准备好了细致茶果,留他们吃茶。宝玉因夸前日在那府里珍大嫂子的好鹅掌、鸭信。薛姨妈听了,忙也把自己糟的取了些来与他尝。宝玉笑道:“这个须得就酒才好。”
薛姨妈便命人去灌了些上等的酒来。李嬷嬷便上来道:“姨太太,酒已倒罢了。”
宝玉笑央道:“好妈妈,我只吃一钟。”
李嬷嬷道:“不中用!当着老太太、太太,那怕你吃一坛呢。想那日我眼错不见一会,不知是那一个没调教的,只图讨你的好儿,不管别人死活,给了你一口酒吃,葬送的我挨了两日骂。姨太太不知道,他性子又可恶,吃了酒更弄性。有一日老太太高兴了又尽着他吃,什么日子又不许他吃,何苦我白赔在里面。”
薛姨妈笑道:“老货,你只放心吃你的去。我也不许他吃多了。便是老太太问,有我呢。”
一面令小丫鬟:“来,让你奶奶们去,也吃杯搪搪雪气。”
那李嬷嬷听如此说,只得和众人且去吃些酒水。这里宝玉又说:“不必烫热了,我只爱吃冷的。”
薛姨妈忙道:“这可使不得,吃了冷酒,写字手打颭儿。”
宝钗笑道:“宝兄弟,亏你每日家杂学旁收的,难道就不知道酒性最热,若热吃下去,发散的就快,若冷吃下去,便凝结在内,以五脏去暖他,岂不受害?从此还不快不要吃那冷的呢。”
宝玉听这话有情理,便放下冷的,命人暖来方饮。
不一会子,宝玉已是三杯过去。李嬷嬷又上前来拦阻。宝玉正在心甜意洽之时,和宝黛姐妹说说笑笑的,那肯不吃。宝玉只得屈意央告:“好妈妈,我再吃两钟就不吃了。”
李嬷嬷道:“你可仔细老爷今儿在家,提防问你的书!”
宝玉听了此话,便心中大不自在,慢慢的放下酒,垂了头。黛玉先忙的说:“别扫大家的兴!舅舅若叫你,只说姨妈留着呢。这个妈妈,他吃了酒,又拿我们来醒脾了!”
一面悄推宝玉,使他赌气,一面悄悄的咕哝说:“别理那老货,咱们只管乐咱们的。”
那李嬷嬷也素知黛玉的,因说道:“林姐儿,你不要助着他了。你倒是劝劝他,只怕他还听些。”
林黛玉冷笑道:“我为什么助着他?我也犯不着劝他。你这个妈妈也太小心了,往常老太太又给他酒吃,如今在姨妈这里多吃一杯,料也不妨事。必定姨妈这里是外人,不当在这里的也未可知。”
李嬷嬷听了,又是急,又是笑,说道:“真真这林姑娘,说出一句话来,比刀子还尖。这算了什么呢。”
宝钗也忍不住笑着,把黛玉腮上一拧,说道:“真真这个颦丫头的一张嘴,叫人恨又不是,喜欢又不是。”
薛姨妈一面又说:“别怕,别怕,我的儿!来了这里没好的你吃,别把这点子东西吓的存在心里,倒叫我不安。只管放心吃,都有我呢。越发吃了晚饭去,便醉了,就跟着我睡罢。”
因命:“再热酒来!姨妈陪你吃两杯,可就吃饭罢。”
宝玉听了,方又鼓起兴来。
薛姨妈也脱了鞋上的热炕来,挨了宝玉坐了,又把宝玉揽在怀里,黛玉满满的倒了一杯热酒,三人又谈笑了起来。李嬷嬷自是没去,迳自回去了。这下没人管束,又有薛姨妈哄着,不觉宝玉就多吃了几杯,竟也有了几分醉意。薛姨妈又命人做了醒酒汤哄宝玉喝了两大碗,宝玉方辞了,同黛玉一同回去了。
却说宝玉回到绦芸轩,只觉得酒气上涌,脚下的步子也乱了起来。袭人见宝玉回来了忙迎了出来。又见是喝了酒,就径直和茜雪将宝玉扶到床上。宝玉口中仍是嘟囔不清,身子却也不动弹了。袭人只得为他脱去外面衣物,伸手从他项上摘下那通灵玉来,用自己的手帕包好,塞在褥下,次日戴时便冰不着脖子。不一会子,宝玉变沉沉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