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延残喘的前辈隐士,只怕还未必凝出魂海。
太一真人,无愧当年天下第一之称。他纵然战力孱弱,同境界不堪一击,天下尚有几人能如他一般日夜神游?
修真之辈,少讲战力,只看境界。你能纵横无双,百年后、数百年后、还不是一堆枯骨?
也正由此,哪怕太一真人陨落,道界亦不乏慕其名头、诚心拜入玄元宗之俊杰!
不拘如何,太一真人殒命,实是道界损失,更是玄元宗损失。
谁又料,哀十载之伤,蓬莱今日庆喜?
不得知,不识意。
仙音袅袅传千里,蓬莱上人驾云游。
...
无名之界,大陆极北尽头,万古雪域。
唐皇常宣疆土无垠,霸尽八荒。
刘氏之人何知,八荒域外,非北海尔。
东临沧海,南靠岸滨,以为世土不过如此。焉知境外有境,荒外极荒。
管中窥斑可见全豹,井地之蛙能识九霄?
识之界故有限,人之念岂无垠。非限之局,念不足而。
万古雪域,千里冰洋,为古史载两大绝域,十八禁地篇其二。
雪域何在?冰洋悬东?
谁知晓,难明了。
万古雪域之旁,便是毒龙荒漠。
寒燥的分割,造成一派春日奇景。
春分地带,世有蛮人寄居。
一名五大三粗、足有成人高壮的蛮族小儿,不知为何站在土丘草地雀跃。
远处蹦来一位蛮妇,只把粗布围胸,荆棘做裙。
看那蒲扇大的巴掌,怕不是一下能拍死一只牛犊。蛮人,确实蛮人。
那妇健步如飞,几步跃上矮丘,笑呵呵一巴落下、带起一阵呼啸就朝着蛮儿后脑勺拍去。
天啊,她这一下拍实,怕不要直接就把人打死!
好在想象中的情形未曾发生,妇人巴掌终究未能拍实,粗壮蛮儿依旧如同傻子般雀跃着,朝着远空指指点点。
而那妇亦愣愣盯着北方——
空气里暖风徐徐,北空却是冰风肆虐,几道透明的长虹,横贯而过,远远洒向未知的尽头...
...
麻衣、烂刀、爽朗的笑。
也不知是什么让十尺大汉霁颜,兴许是柳毅坦然的表情,兴许是他摆在桌上、那口意欲用来迎敌的、同样破烂的柴刀。
君子识友呼?以杯水论交。
这世间的确有种气场,或霸烈,或坚韧、或猥琐、或智珠在握。总之,那是一种易于引起共鸣、碰撞的无形气息,多半能够冠名气质。
时有杯水之交以托命,时有兄弟义气生叛逆。
很难说交情能否被数据化,柳毅以理性秉承己念,总认为是可以的。
譬如他对常磐就能给予相当的信任,哪怕二人念头时常不合。无他,深交在尔。
再比如面前大汉露出真诚的笑,目光中七分是欣赏,三分有惺惜。
柳毅脸上冰冷褪去,同样露出一副宽以待人的表情。
其实他心中戒备,反而比方才更重!
世间从来没有无缘无故的善意,就像一见钟情只是扯鬼。真个有了,也仅仅为占有美好的欲念,披上一层好听的外衣。
怎不见有人对己所恶者一见生情,彼之所图不过彼所欲,初初相识,哪来扯谈的情,一见起欲还差不多。
若非被美丽所惑,要不是本身意志不够坚定,何来迷恋之说?
情是纯粹,不该参杂太多**,或者个人主观好恶。日久生情,便是这个道理。
也许柳毅无权全盘否认自己不愿相信的东西,可他宁可更多扼杀一切不确定因素,只把能把握的,掌控最好。
这也是夫子的处事方式,柳毅耳濡目染。
“这位——朋友,不知有何见教?”
柳毅稽首,示意壮汉落座,故作成熟,不去看常磐难看的面色。
的确,任谁背后站着如许敌友未明的非人类,只怕感觉都不会美妙。
巨汉给人的压力太大,非止体型,更包括那蕴藏在磅礴肌肉下的爆炸性力量!
无疑,巨汉修为不高,对于内功一窍不通,体术修为亦不过堪堪筑基,不比柳毅强多少。
可这不代表,他实力不行!
同样筑基,效果绝不相同。
所耗辅助条件是一,训练法门是一,天生禀赋更为重中之重。
譬如柳毅筑基,耗去灵药无数,煅体方式也是顶尖,哪怕天生禀赋一般,效果也要远胜旁人!
同样筑基,柳毅力量不比人弱,敏捷更要超出不少,最可怕,他那恐怖的恢复力,除非达到煅体洗髓、等若内修高手先天境界,在那之前,根本就不是常人能够拥有!
现在,无需常磐多言,光柳毅就在巨汉身上感受到巨大的压力,生命的威胁!其人战力,可见一斑!
看巨汉装束,只怕非是什么善类,至少多半不是名门新秀。
柳毅那把烂柴刀,实有名头,华光内敛,非复寻常。
至于巨汉别在腰间的烂刀——
偿习辨器之术,连柳毅都诧异,果真好一柄烂刀!
最明显,巨汉显然并无高明筑基法门,身上肌肉线条僵硬,缺乏柔韧。
看得出,这根本就是靠着压榨潜力,强行筑基,不讲潜在阴阳协调。
事实上,江湖中许多散人、小宗派弟子,都是这般修炼,极大妨碍了本身前途。
连柳毅心中,都为那壮汉道声惋惜。
巨汉自不知其所想,兀自拉来条凳子,一屁股坐下。
咯吱!
长椅在他身下变成了板凳,扭动的椅腿,让柳毅不禁腹诽吐槽。
进入店内一共四位,三男一女,除了巨汉走到柳毅身边落座。另一中年枯瘦疤面矬男,直接去到老板身边,一把就将他扯出,低声狞目喝问着什么。
留在门口的一男一女,就近坐下。
男子且不说,平凡的身材,平凡的样貌,假若不是其筑基中品体术修为,连柳毅都要被他骗过。
筑基五品,柳毅自不用说,夫子倾力栽培,当属上上之列。
常磐的话,错非误食神秘怪鱼,纵然用夫子所传之法筑基,撑死搏个中品,毕竟无那许多灵药为他改善体质。
巨汉筑基效果最差,基本可以肯定,不说药材辅助,筑基方法也烂的掉渣。恐怕他多半是仗着天赋,胡乱炼体成功。这基础上的功夫,一定要给他个评价,只能说下下,完全不合格。
比较值得注意是那风韵犹存的半老徐娘,化了浓妆,辨不清年纪,这时却冷冷盯着柳毅二人,显然极在意巨汉安危。
那女子姿色尚可,倒不至吸引柳毅注意。但对方身上实实在在流转着内力波动痕迹——不高明,不知收敛,确属内功无疑!
内功,也许在夫子那种人眼里算不得什么,可惜夫子从没教过柳毅。而柳毅也明白,似草莽匪类,更难得到内练秘籍!
草莽!不错!就是草莽!
疤面男竭力压低嗓音,哪里能瞒过柳毅这等天赋异禀之人。或许壮汉也属异禀之列,毕竟他老远就听到柳毅二人谈话。
本来柳毅看几人装束,心中某个念头就有些动摇。这时听到那人喝问,基本已经肯定这票强匪和黑衣人无关!
装束可以变化,神态可以伪装,就连对话也可以欺骗。
但他们行止坐卧,一些习惯、细节,却暴露了底细!
那晚的黑衣人,行动严谨、配合分明,给柳毅留下了极大印象。
最重要,他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值得那群黑衣人,扮作山贼来诓骗。
遑论,这几位、头人,除了那名巨汉,其他几个,都太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