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为了方便管理，我们还买了一套驾校陪练员的管理软件和几套常用的企业管理软件，原理差不多，用着也顺手，宋军对类似软件了若指掌，反正后来我基本上被解放了，去不去公司都一样，这边电话一通，电脑立马会有记录，代驾员一出去，也都有备份，我从前一直在想，万一我不在，公司里发生什么事我都不知道，会不会几个代驾员出去跑完业务回头把钱分了，今天看，怎么可能。

    宋军白天就带着我奔走于昆明的各大酒店饭点，他很有一套，上去就是吹我们搞代驾的也是为了你们顾客的安全，也是为了昆明的交通状况，也是为了酒店不惹麻烦。这事对那些酒店经理也是举手之劳，而且一捞还有效益，基本都能成，及其个别的经理心里扭曲，看别人求他就高兴，一副臭架子摆在那里，我们三言两语谈不成立马就走，多一家不多，少一家也不少。

    那时昆明有一个KTV叫银海，是一个玉溪老板开的，规模不大，却有三家分店，我们去找这老板的时候，他疲惫不堪，说是上个月喝酒刚被拘留了十五天，还说我们的业务一定能红火，起码他以后喝酒都不敢开车了。

    那天下着雨，坐在老板的办公室里，三人闲聊。

    老板姓余，简直是个话匣子，一打开停都停不住，我分析他是在看守所里给憋坏了，从他祖上是在朝廷做官的发配边疆弄到云南，一直聊到他爸爸上个月去世葬礼上他哥哥没露面。

    余老板说完家事，开始感叹生意：“现在做什么生意都难，像我这样的KTV，装修又赶不上那些大连锁，地段也不是很好，现在这些孙子又小气，开个包房连酒都不喝一瓶，这个月简直在亏本啊。”

    宋军摸摸下巴说：“KTV我前些年到也在过一家，余总，我说句实话，您别在意成吗？”

    “说，我这人什么都不在意。”余老板一挥手，顺便把头凑过来。

    “你这样的小KTV，要想干干净净做下去，现在越来越难的，不如找批陪酒小姐，一个月之内生意肯定好转。”宋军道。

    余老板一听，忽地仰起身子，斩钉截铁地摇头道：“不行，不行。”

    “现在做生意，要么大，像国美电器，要么小，天桥上卖烧饼，夹在中间只能自己想别的途径。”宋军摇摇头，显然对他的表现不是很满意。

    余老板吐了口烟，哀嚎着说：“不瞒你说，我从前跟我老婆在农村的时候，混到连买肥皂的钱都没有，借了三百块来昆明打工，后来存点钱，我老婆参加了一个修脚培训，我们开了个小的修脚店，可生意一直不好，没办法，最后发展成了一个洗头房，我老婆带着二十多个小姐。做了两年，有个嫖客领了个小姐出去外面，可那孙子做完了闲钱贵，想少给一点，小姐不答应，结果被嫖客打伤了，那蠢货居然报警了。后来一调查，小姐只有十三岁，这是收容幼女卖淫啊，请多少律师都没辙，我老婆被判了十一年，我那时发誓，再也不做这个行业了。”

    听完余老板曲折而离奇的人生经历，宋军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给他提了一些建设性的方案，余老板把宋军的话都用笔记本写下来。我只记得当时宋军说一般人都闲KTV的酒贵，在前台卖120的酒，可以找个服务员去包间里跟顾客悄悄说他是经理，可以便宜点卖他的私酒，然后100一打，有便宜，大家肯定抢着占。直到四年后，我再次碰见余老板，他说宋军的招没用，顾客根本不买账，还常常投诉他的服务员卖私酒，现在他不干了KTV了，转行开桑拿，还是小姐最赚钱。

    我和宋军朝夕相伴，交情深了许多，在这个过程里，我对他也有了深度的了解。

    从前，他结过一次婚，取了个四川姑娘，根据她的描述，人长得还行，就是没什么共同语言，两人坐在一起，常常无言以对。后来宋军碰到了一个大学校友，一拍即合，相遇恨晚，这狗日的居然跟那女的同居了，再后来东窗事发，他老婆跟他离了婚，把孩子和财产统统带走了。

    至于跟他同居的大学校友，宋军是只字不提，我估摸着俩人肯定没什么好结果，要不他也不会孤身来了云南。

    宋军脾气很温和，话不算多，也不算少，缺点幽默感，只是他一厢情愿地认为自己很有。他身上绝对有工作狂的味道，不信可以弄只警犬来嗅嗅。每天在公司呆的时间绝不少于10小时，没事看看报，百度知道给人回答回答提问，他总是特牛逼的说，这是学习的一种方式。宋军一年四季大点的娱乐就是出去找找小姐，听听音乐会，以周立波的眼光看，这是咖啡就着大蒜吃。

    自从他来，李海南对公司的贡献就一直停留在前期8万块钱和一张QQ的股份上，我也没往心里去，想着他就是天天来，也只是干坐着。有时我给他打去电话，他总是心不在焉的回答几句就匆匆挂断，每次都能听到一阵阵麻将机的搅动声。这孙子有次开车打瞌睡，收音机里播报新闻说今年农业生产值番了两番，把他忽然吓醒了，冒着冷汗问，又胡什么牌，两番？

    林淑偶尔给我打电话追寻他的行踪，我只能一一帮他圆谎，围绕我多年的问题始终不能从脑海里消失——李海南到底爱不爱林淑。

    每当我这样想，都会有一种无力感，因为自己也说不清楚，什么是爱，什么是被爱。他们二人从不认识到有了今天，都是我看着过来的，有件事情我一直不敢告诉林淑，就是李海南跟他表白的那天晚上是在深度醉酒的状态下，第二天睡醒，他躺在床上翻着通话记录问我，昨晚林淑是不是答应和我好了？然后那天晚上林淑在我们宿舍玩，忽然问李海南，昨晚你说得话都记得吗？李海南若无其事的说：当然记得。林淑当时满脸荡漾着幸福，那个画面让我一辈子不能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