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不见得会相信,尤其是从有心人的嘴巴说出,白的都变黑的。”汪母气得脸色发青,恨铁不成钢。
“别管我的事,好不好?我反正嫁不出去,也可以养你一辈子。”汪思涵站了起身,往楼上走。
“你只能给我碎钻,买不起克拉。”汪母在她身后咕哝。
“别让我觉得你是急着要卖女儿,不是嫁女儿。”她转过脸,恼火的说。
“我只是拿我应得的。”汪母回瞪她一眼,她认为子女反哺是天经地义,给钱是人类唯一的反哺方式。
“你已经得到太多了,房子是你的名字,每个月有三万生活费,这些还不够?”她心力交瘁,工作八年迄今,银行存款才八万元,其它全被吸血鬼吸得滴血不剩。
“够我塞牙缝。”汪母瘪瘪嘴,受了委屈的样子。
汪思涵心像被利刃刺了一下,她不懂母爱是何物?是圆?是扁?还是冰的?
一层薄雾模糊了她的视线,一个不小心踩空楼阶,汪思涵连滚带翻摔下搂,在失去意识前,她看到母亲刷白的脸色,眼眶里好象有个亮亮的东西晃动。是什么呢?她不知道,也许知道,不过她想可能是脑袋受了撞击,产生的幻觉。
母亲怎会为她落泪呢?
不可能。
夜深了,弯月如勾高挂天空中,满天璀璨的星河像镶在黑绒上的钻石,美得教人不忍睡去。
余力耕轻抚汪思涵又密又黑的睫毛,他希望她快快清醒,共享这般良辰美景,不要沉睡不起,今晚千万不要再贪睡。已经整整三天了,她没有张开过眼,不知道他回来了,也不知道他守候了她两天,却是没合过眼。
当接飞机的人不是汪思涵,而是李媚虹的那一勀牵男谋怀沟滋涂樟恕s绕涫抢蠲暮缥赵谑种泻窈竦囊坏掌裎兆x宋耷榈谋拮樱莺莸乇摅姿男模腥缪瓢统曰屏薹ɑ捌喑k淙惶と缟剑酥10镏ぞ闳墒且惨笔氯烁┦兹献锊潘闶源10炊ǎ诨牡缁巴だ锼苯哟虻劫臣讶饲笾ぃ獠胖烙懈龈蟮恼鸷车茸潘切┱掌讶恍瓮现剑谒男闹校宋拮肪恐狻?
他不敢睡去,因为他要是第一个映在她黑瞳里的人;又想睡去,因为他想在梦中与她相会,告诉她他是多么地爱她。
连医生也不了解她为何一直昏迷不醒。没有理由这样的,她头部没有淤血,没有肿块,只有头皮、脸部、手肘有些擦伤,因为她摔下来时两手很敏捷地护着了脑部,照理来说半层楼高的台阶,所可能造成的最大伤害应该是轻微脑震荡,怎么会迄今没有起色?如果到了明天早上仍无意识,他不排除是病人自己心理因素,为了逃避某些困难,选择了半生半死的植物人生活方式。
这样美丽的女人,又有英俊帅气的男友相伴,已是天底下最幸福不过的了,究竟是什么原因使她轻生?可能是和这三天都被拒门外的男士有关?现今社会的多角恋爱,真是剪不断、理还乱的复杂,医生如是想。
辛人杰心情沮丧到了极点,他不知道为何汪母誓死不让他进病房半步,却让余力耕当特别看护?他曾经是那么受汪母的欢迎,在汪思涵还是个普通文案时,年初一第一通贺岁电话,六年来都是汪母拔得头筹,如今物换星移,他这个老板像过时的棉袄,已比不上貂皮大衣温暖。
蒋天雪一直想取代余力耕,她不是要抢他的功劳,只是不忍看他不眠不休的傻劲,怕是思涵好了,他却倒下,可是他偏不领情,执拗得像十八王公的灵犬,忠心护主。
余家一伙人也来过医院,他们拉不走脚底生根的儿子,只好请个看护,照顾相思病病入膏肓的痴心人。
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人关心汪恩涵为何好端端地会摔下楼梯,在自己家里,走了不下万遍的楼梯。
当然,汪母编了一个找不出破绽的谎言,她把一切罪过推到辛人杰的头上,数落他不该给思涵超重的工作,累得思涵头昏眼花,手脚发软,才发生了坠楼的意外。
现在大家只担心汪思涵这最后一夜过得去过不去?辛人杰和田子照坐在门外,蒋天雪和汪母坐在房内沙发上,余力耕守候在病榻旁,握着她苍白的手,一遍又一遍叫着她的名字。
随着月亮逐渐向山谷走去,太阳往山顶跑出,大家的心弦愈扯愈紧,彷佛随时都有可能断掉。
一道光线从门外射人,连同一个佝楼的身影站在门外。汪父终于赶回来了,他客气且礼貌地请门外的人进来。“我们一起为思涵加油、祷告!”
“不行,里面地方太窄,容不下这么多人。”汪母像个门神似的挡在门口。
“秀美,虽然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但是,他们都是关心女儿的朋友,我希望大家都来和思涵说说话,让她感受到温暖,不忍心离开这么美好的世界。”汪父含泪劝她放弃偏执。
汪母吸了吸鼻,退开一步,再也说不出一句反对的话。
“唉!时间不多了,我已经从住院医生那儿知道大概的情形,思涵极有可能是心理抗拒,所以才不愿醒来,我希望大家轻轻地和她说话,用真诚感动她封闭的意识。”汪父说到最后,视线完全模糊了,要不是蒋天雪机灵地搀扶他,他可能是他们当中第一个昏厥过去的人。七十五岁的高龄,一路马不停蹄从河北乡下撇轮子、坐火车、搭飞机、赶出租车才奔到医院,在看到女儿插满管子的脸孔,他霎时又老了十岁,只怕到时候,天一亮,思涵再不醒来,他也会陪着她一起沉睡。
窗外有些蒙蒙亮,病房里却愈来愈暗,每个人都难过得说不出话,但是汪父这番话,听起来十分有道理,在医生束手无策下,只有期待奇迹了。
“思涵,你听见我在叫你吗?”辛人杰心碎了,他感觉到她的生命力愈来愈薄弱,就将随着她逐渐透明的肤色而去,霎时喉头像被一口带血的浓痰梗住,瘖哑干涩的说:“思涵,我知道你是累了,是我给了你太多工作,压得你喘不过气,对不对?你可以跟我说,我会放你一个好长好长的假期,让你好好地休息,但不是现在,不是躺在医院里,不要是这张冰冷的床”他悲伤地把脸埋在她手心,让她感受到他湿热的泪水。“你不是想去日本吗?你不是和小曼、小强约好要带他们去迪斯耐?你不是想要一辈子守着俪佳人?那你快醒来,六月份的专栏不能没有你,哦!对不起,我不该再提工作的事,只是你爱俪佳人,俪佳人也爱你,为了它你快快醒来吧!﹂她的脑筋丧失了活动力,但心却听见了,可是她不想起来。
“思涵,你怎么可以忘了欺侮我的乐趣?”田子照俏皮而激昂的说道,他很想改变愁云惨雾的气氛,心里却悲伤不能自己,这个时候,他没有办法再戴上小丑的面具,他和大家一样想痛快地大哭。“你快醒来,天雪说你不当女傧相,她就不结婚了,为了我的幸福,思涵,快睁开眼,我会终身感激你的。”
是子照的声音,他终于被天雪掳获了,她的心默默地为他们祝福。
“思涵,不要再睡了。”蒋天雪任由泪水沿腮滴落到床单上,整个人成了泪人儿,从饮泣、啜泣、到痛哭失声,她只是喃喃的说:“不要,不要睡了,不要睡了”
天雪不要哭,我只累了,再让我睡一下下就好。她的心在说话。
“思涵,我是妈,你快醒过来看看谁在这儿?”秀美泪眼婆娑,在她的内心深处搞不懂这些咸水是真情流露?还是假情假意?她并不爱眼前的女儿,或是说恨远远超过母爱,她忍了三十一年的耻唇,可能就在今天再也不必忍了,这原本是个解脱,为何她又感到不舍?她摇了摇头,摇掉烦恼,继续她的戏分。“有你最爱的老爸,他专程从大陆回来看你了;还有你的好朋友,他们为了你一夜未眠;另外一直握你手的是你男朋友,你难道没感觉到他爱你?快点醒来,妈还想看你穿白纱礼服的样子,你不能让妈失望,你不能这么没良心拋弃妈,你要妈下半辈子靠谁啊?思涵,你快别睡了,再不醒来,医生说就是一辈子的活死人,你听到妈说的话没?我求求你,张开眼!”
是谁这么聒噪?是母亲,她的心怕得打起哆嗦。
“思涵,你一定听得见我的声音,我是力耕,你不会想忘了我,忘了我们那段美好的时光,忘了这个世界能实现我们的梦。”余力耕见她毫无反应,忍不住抱起她软绵绵的身子,热泪盈眶。“不要丢下我,我会承受不了,我会发疯的,如果你真的不肯为我睁开眼,我还是会爱你、照顾你一辈子,你是我永远的最爱;如果你肯为我醒来,我向上天发誓,立刻娶你为妻,一辈子疼你、惜你、爱你。”
不要抱我,不要打扰我,让我静静想一下你我之间的事。她的心陷人沉思。
“涵涵,爸好高兴你有这些好朋友,为你祈福。”汪父对每一个人点头致意。“爸刚才向万能的上帝祷告,请她为我传话给你。孩子,爸好爱你,爸好想跟你一起看看爸生长的故乡,那儿好美,是个原始的农村,你想不想陪爸去?”汪父再也感性不起来,他倏地老泪纵横,哽咽的说:“我们父女三十一年的缘分,不该是白发人送黑发人,你听爸这句话,爸就求你这一次,醒来吧!女儿,我的宝贝。”
爸爸,不要为我掉眼泪,我不要您伤心,我要见到您。她的心在哭泣,脑在生死一线间挣扎。
余力耕手心传来微弱的抽动感觉,他惊喜若狂地盯着汪思涵的脸,插着管子的鼻翼隐隐抖动一下,朱红色的唇轻轻蠕动着,彷佛如蚊子叫般脆弱的呻吟发出,他高兴得心一时忘了跳动,也不顾现在是什么时间、什么地点,疯狂大叫:“她醒了,她终于肯醒了。”
“医生,快叫医生和护士来。”蒋天雪喜极而泣。
汪思涵眼角噙着泪光,微启着唇,气息如游丝般薄弱。她想说话,却又无力说出,声带似乎灼烧得很厉害。
她想说:“谢谢你们救了我。”
只多留了一天观察,汪思涵在医生“一切正常”的宣告中出院了。
汪母以扫除厄运为名,特地煮一大锅猪脚面线去楣,迎接大劫归来后的新生,而座上客只有余力耕一人。
汪思涵受不了母亲大献殷勤的热络,一副丈母娘看女婿、愈看愈“满意”的表情。如果不是有她这个女儿在,从母亲频频眉目传情的举动中,实在像老牛吃嫩草;不过有她在,倒像毕业生里的母女,为同一个男人争风吃醋。
余力耕挡都挡不住汪母的热情,他碗里的菜堆成一座小山丘,桌上的好料通通济进小山丘里,彷佛他才是需要补身子的病人。
汪父食量很小,尤其在看到老婆浓妆艳抹的一张脸后,他食欲全无,随便扒了半碗饭,几口清肠、一句请慢用,便退到客厅看新闻。
“余先生,这次要不是有你,我家思涵恐怕就醒不过来了。”江母谄媚的说。
“伯母,您言重了,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完全是大家的真诚和思涵努力的结果。”余力耕不敢居功。
“余先生真是客气,思涵分明是被你的爱感动了,你还不好意思承认。”
“如果真的是,受感动的人是我。”他多情缱绻地看着恩涵。
汪思涵有意迥避他投财过来的目光,低着头吃饭,只想赶快喂饱肚子,远离虚伪的样板戏。
“说得好,说得好,有你这份心,我可放心把思涵交给你了。”汪母大乐。
“能得到伯母的信赖,是我的荣幸。”他奉承的口吻,今汪思涵不得不抬起头,斜瞄一眼。
“听你的口气,是对我女儿很满意啰?”汪母明知故问。
“我是真心爱思涵的。”
“那还不快点行动,年轻人打铁要趁热,别像老头子温温吞吞,我家的思涵可是很多人排队抢着来做媒。”汪母施加压力。
汪思涵心想,她的姓不该多三点水的,不然母亲吹嘘之辞,可用得上“老王卖瓜,自卖自夸”的俚语。
“在思涵昏迷的时候,我曾经立誓只要她好起来,马上娶她入门,如果伯父伯母不反对,我希望在这个星期天,双方家长见面一谈。”
一厢情愿,汪思涵忿忿地瞅着他,自作主张到时就变成自作自受。
“有我作主就好了,就订这个星期天来提亲,总算是了了一桩心事。”江母一言九鼎的豪情。
“我想也先微求一下伯父和思涵的意见。”他收到了她不友善的眼神。
“不必,不必,我说话算话,一切包在我身上,没问题的。”汪母拍胸脯保证。
“喂,拜托,吃饭的基本礼貌是不要边吃边聊,口水都啧到我碗里,教我怎么吃?”汪思涵气呼呼地放下筷子,什么去楣宴!谤本就是鸿门宴,把她卖了,还得要她数钞票,太过分了!
“恩涵,你不吃就算了,发什么脾气!”汪母筷子甩得更大声。
“伯母,思涵刚出院,身体和精神状况还不是很好,我们是该多体谅她的。”余力耕虚与委蛇。
“你听听,要不是老妈我烧了好香,你哪里找得到这么好的男人?”
“谢谢你的好香,我宁愿不要。”有这样往自己脸上贴金的母亲,令她坐立难安,食不下咽,全身有如被无名火烫过,又红又烧,干脆来个眼不见、心不烦,回房挖地洞躲起来。
“你这死丫头,竟敢顶嘴!”汪母勃然大怒,但忸怩作态的成分居多。有了金山银山做靠山,她狭隘的心胸一下子有西湖面那么宽。
“伯母,您别生气,让我上去劝劝思涵。”
不争气的泪水,如断线的珍珠,一颗颗落在她手中布娃娃的脸上。连没有灵魂的布娃娃都为她哭泣,她几乎要崩溃了,为什么当时不一觉不醒?如此一来,她也不必再当摇钱树,甚至可能连累余力耕陪她下地狱。
余力耕贴近她的身后,双手如铜墙铁壁般紧紧环住她,头枕着她的肩,声音温柔得教人酥麻欲眩“你生我的气吗?”
“你为什么要迎合她?”她语音哽咽,鼻酸眼涩,一脸茫然与困惑。
“总比得罪好吧!”
“你已经了解我母亲的想法了,你还想纡尊降贵娶个祸害回家,祸延子孙?”她不是虚张声势吓人,是真有这层顾虑。
“为了你,即使是上刀山、下油锅,我也甘之如饴。”他嘴巴沾了蜂浆。
“我怕这个洞,是无底深渊,一辈子困扰着我们。”
“傻瓜,我们婚后又不住在这儿,以后逢年过节回来尽点心意,也不过是微不足道的痛。
“她如果要跟我们住呢?”
“我上有父母,又是长子,这是不可能的。”
“一大笔的聘金?”
“如果钱能满足她,再多的钱我都给得起,最好是卖断方式。”
“力耕,我不是说钱多少的问题,而是你父母听见我母亲狮子大张口后的反应。他们会看轻我,我恐怕在余家永远都抬不起头了。”她转过身来,叹息连连。
“不会的,我父母是明事理的人,不会以偏概全,你大可放一百二十个心。”
“我”她心乱如麻。
“嘘,不要说话,让我好好看看从阴曹地府回来的人,有没有不一样的地方?”这个时候,一吻解千愁。
汪恩涵颤悸了一下,血液似脱缰野马在每条脉管尽情奔放,久违的热情,使她双颊酡红,眼迷心眩,双手如蛇缠住他的颈项,饥渴又大胆地反应他的吻。
余力耕大脑接到了她似火浓情的讯号,血脉愤张,心如鼓击,体温急遽上升到了沸点,更加激动、煽情地**她的唇。
当他们吻得浑然忘我时,门口响起砰砰的敲门声,两个人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硬生生地一分为二,眼里都有依依不舍的流连。
“思涵,爸可以进来吗?”
汪思涵拉开了门。“爸,请进。”
“余先生,思涵曾在信上约略提过你的人,在医院时我也见到你对思涵的心意,我非常放心地把女儿交给你,但我不希望连她母亲也移交给你。”汪父语重心长,在周秀美的字典中,没有满足二字,余力耕必须要有防患未然的打算。
“伯父,我不懂您的意思。”余力耕如坠云雾中。
“思涵不只是嫁给你,而是嫁到你的家庭,所以她的幸福,和你及你的家人息息相关。”汪父忧心仲仲。
“这点不会成问题的,思涵是个好女孩,我父母见过后也是赞赏有加。”
“可是她母亲嗜财如命,会影响到长辈的看法,尤其是摆明了一手交钱、一手交人的威胁口吻,你是可以容忍,但你父母亲能接受吗?”
“我懂了,我先瞒着我父母和伯母谈好条件,以免思涵往后难做人。”他恍然。
“谢谢你体谅我保护女儿的心。”
“我更要谢谢伯父,要不是您的爱,思涵是不可能醒来的。”他了然于心。
这对父女的感情,才是真正的海枯石拦,亲情永不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