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下轩举依旧,但眼角能明显看到多了几丝刻纹,走到我身前后长眉皱起:“怎么不披件外衫,走,跟丰叔回去。”
我不知该怎么面对他,顿了顿,嘴皮子扯开,咧出一笑:“躺久了难受嘛,正找不到人陪我呢。”
“我去给你拿外衫。”
我喊住他:“不用啦,别说外衫,你给我抱十层棉被也没用的,在哪都一样。”
他略微顿步,嗯了一声,转身在我身边坐下:“我以为你走了。”
我掰下一块馒头,低头笑道:“我倒是想走,血流了那么多,满世界都是妖怪,设一百个屠妖障都没用,我才没这么想不开。”
他没有说话,沉默了一阵,伸手去接檐下落雨,一朵朵小水花开在清珲月色下,顺着他的指缝淌落在地,又是一朵朵小水花。
我动了动唇瓣,踟蹰许久,还是不知该怎么面对他,张嘴咬了口馒头,堵住繁杂的心绪。
静了良久,他开口道:“丫头,还记得小时候你和少爷掏的檐下燕窝么?”
我点头:“当然记得,那次可被师尊罚抄了三千遍的《青翰冢》呢。”
“可知他为什么让你抄《青翰冢》?”
“他说以后再调皮,就让我徒手去挖一个青翰冢啊。”
他失笑:“你这丫头,三千遍怎么就没抄到脑子里去?”
“蠢货才真抄三千遍呢。”我得意道,“师父说那老家伙不会一张一张数过去的,所以我就抄了两百遍,他替我抄了三百遍,但为了让纸张看得多一点,我们塞了一千多张废纸进去,哈哈……”
“……”
深吸一口气,我敛了笑意,转头认真的看着他:“丰叔,其实你想说什么就直接说吧,不用再为我讲故事引申了。”
他淡看我一眼,摇头:“丰叔没什么好说的,就想跟你扯扯青翰冢里的一些忠烈义事,你不会以为我是来求你不要离开少爷的吧?”
我一愣,不免生出些自作多情的尴尬和难堪,将鬓发别到而后,嘴硬道:“才没有,我以为你是来让我离开他的,还想说让你别担心,等我血气足了,我会走的。”
“走?走去哪?”
“走哪都好啊,报不了仇至少也不能拖累你们,在南山找个地方搭间竹屋,做个山水人家也不错。”
他忽的冷冷一笑,嘲讽的看着我:“你倒是逍遥自在了,做个山水人家。”
“啊?”
“你那仇你多半是报不了了,整个上古十巫都难逃的劫难,你一个连功夫都不到家的丫头片子能做些什么?那些最好的巫器药材,你这身无分文的穷丫头又能买到什么?寻仇需要无数人脉资源和典籍,你这不问世事,朋友没几个的孤僻丫头又有什么能耐?不自量力,看在往日一些情面上,丰叔劝你还是拍拍屁股走人吧,直接去做什么山水人家就好,留下的烂摊子反正有一堆人替你收拾。”
没想他会忽然说这些话,我怔在门边,而后羞赧感从心头升起,近乎要恼羞成怒,他又道:“世人喊你妖女果然没有喊错,不过我最厌恶的人却是你那师父,算来这些账都应该归在他头上,如果当初他没有多事把你捡到山上,让你随便死在山下哪个角落里,就不会有今天这么多的事情。不过他也挺可怜的,捡了只白眼狼上山,辛苦拉扯长大却弃他而去,他为了找你心力交瘁,最后差点死掉,这是叫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还是叫报应?”
“够了!”我霍的起身,横眉竖眼怒瞪他,“丰叔你骂我什么都行,别扯到我师父身上!”
“这难道不该怪你师父么?如果不是因为他捡了你,少爷就不会走到今天这步,你以为你现在离开了他,他就能置身事外了么?”
心念一沉,我看着他:“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他冷笑,“少爷为什么会出现在三千山上和你渊源颇深的那个洞穴里面,你没想过原因?”
“难道不是花戏雪告诉他锁魂花……”
他冷冷打断我:“上古十巫的那些典籍资料怕是你知道的还没他多,还有望云道人,他为什么能解掉你身上那几个上古之咒?你还认为此事因你不在我们就安全了,能撇清了?你现在却说自己要去当什么山水人家,你说你是不是太绝情寡义了些?”
我呆若木鸡,一言不发的看着他。
他从怀里拿出两块玉佩抛了过来,一块再眼熟不过,是阎清琼给我的,另一块,我惊了惊,除却颜色和背面的细小文字,两块玉佩根本一模一样。
他盯着我的眼睛:“一块是阿雪托人送来的,还有一块是少爷在禹氏宗庙里拿的,索性便送给你了。你继续当你的世外闲人去吧,仇也交由他们给你报好了,反正那些个人我们也不至于放在眼里。”
说着起身,竹伞在月下开出一朵青花,雨滴四溅,他背对着我,目望前方,冷冷说道:“青翰冢里有方豪杰之墓你应不会生疏,彼贤将吴光仪出战征伐,其因只为亡妻复仇,不为天下,后功成凯旋后于月夜殉情自刎,世人因其战功将他葬入青翰冢中,非但没让他与亡妻合葬,反斥他亡妻媚颜祸世,妖孽惑心,将她开棺戮尸,曝于青天白日之下,称之红颜祸水。”
“你亦应知他妻子是如何死去的,其村落为敌军所占,诸多亲友皆被凌辱虐杀惨死,她婚前闯过江湖,有一番不错的身手,便夜探主营只身前去刺杀敌军统帅,你说她笨是不笨?”
说着,语气柔缓下来:“而你,少爷已跳入了这汪深潭,你是愿意和他携手共济,相濡以沫,还是继续只身泅水,将他扔之不管,当第二个吴氏亡妻那样的笨蛋?”
语毕,踏月离开,千顷雨雾中,背影越显清冷和料峭。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