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
宋宇鸿在陆霜年的目光中感到了一丝紧张,但很快他意识到情报处的处长大人的目光里并没有那种冰冷的,审视的意味。青年的情绪放松下来,反倒努力地使自己的身材更加挺拔了。
他忽地产生了一个真正“大胆”的,近乎荒谬的猜测。
——这位叱咤风云心狠手辣的情报处处长,她也是个女人呢。
陆霜年早已在片刻的怔楞之后收回了漫无边际的思绪。上辈子的很多事情她都已经记忆模糊——那些无关紧要的,从不需要触动心绪的片段。以至于直到面前的青年报出了名字,这才想起过去种种。
阴翳在一瞬间充满了陆霜年的眼睛,又飞快地退去。她在心中冷笑。
陆霜年可以容忍很多事情,被轻贱,被遗弃,被不公正地对待,被当做玩物、杀人的机器,又或者贪恋权势的小人,她遇见的人和事太多,见过的卑劣心思和肮脏手段也太多,早就有了免疫。
除了背叛。
背叛意味着你曾真心地相信过。这对于陆霜年来说很难,所以当这艰难的信任不值一文的时候,她所感受到的耻辱大过任何折辱和唾弃。
即使是活在黑暗里的人,也会有难得的真实。陆霜年的真实就是信任,这是她最低限的骄傲,不容许任何人折辱。
一只合格的宠物不应该挣脱他的锁链,更不应该反咬主人一口。
陆霜年克制了心中升起的,冰冷的杀意,她对宋宇鸿露出一个淡淡的,意味不明的笑容。
这个曾为了陆昔华背叛过她的男人还很年轻,陆霜年几乎可以透过他挺拔漂亮的壳子看见里面的局促和紧张。
“你很好,宋宇鸿。”陆霜年道。她的目光在宋宇鸿身上逡巡,似乎很感兴趣。
宋宇鸿努力让自己显得从容一些,然后开口道:“谢谢处长夸奖。”
陆霜年站起身来,她眯起眼睛再次打量了宋宇鸿两眼。这是个人精,很会讨人欢心,当年陆霜年也不过是看他聪明,有意提拔了一把,又觉得他算得上乖顺,便留在了身边。
没想到她养的竟是头狼。
“愿意当我的警卫么?”陆霜年忽然问道。
宋宇鸿一愣。
——机要秘书和处长警卫,听上去前者似乎要比后者重要许多,但显然像宋宇鸿这样的“聪明人”,对于那一个职位分量更重清楚得很。一个天大的机会向凭空出现的馅饼一样砸在了宋宇鸿的头上。
他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把握。
“宇鸿愿追随处长鞍前马后,赴汤蹈火,万死不辞,一定不辜负处长信任!”青年的心情倒是真的极为激动,脸也有些发红。
陆霜年神色淡淡地听着宋宇鸿表忠心,她笑了一下:“不用你万死。”女人黑沉沉的眼睛看着宋宇鸿,几乎让青年产生了一种被锁定的错觉。
“记住背叛不会有好结果就好。”
陆霜年说完,拿起放在椅背上的大衣便向外走去,一边又道:“今晚有个酒会,你换便装,随我出席。”
傍晚。
汽车停在了秋山路的巷子口。宋宇鸿好奇地探出头打量着这个地方。小巷子很窄,这会儿里面的路灯还没开,黑洞洞的看不清里头。巷子两侧都是三四层高的小楼,破旧的建筑外层灰色的漆不少地方都已经剥落了,露出里面灰扑扑的砖块结构来。
——可真没想到军情处的处长就住在这种破落的地方。
陆霜年对着镜子系好了最后一颗扣子。她慢吞吞地看了眼外头的天色,然后随手将桌子上剩下的半杯残茶倒进了窗台上摆的仙人球盆子里。这毛茸茸刺扎扎的植物还好好地生长着,似乎对陆霜年这样随意的对待毫无意见。
女人踩进两寸多的高跟鞋里,将一支精致小巧的手枪装进随身的黛青色手包里,下了楼去。
宋宇鸿远远地看着陆霜年从巷子的黑暗里走出来,他咽了口唾沫。
军情处的处长没穿军服,一身烟灰色的呢子大衣平整熨贴,里面隐约露出一点暗蓝色的丝绸质地的衣料,大约是件旗袍。显眼的红色高跟鞋让女人依旧保持着军人步幅走路的样子多了两分袅娜。
“看什么?”陆霜年问道。
宋宇鸿难得地打了个磕巴:“我、我是想,您这样子可真……漂亮。”他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把想到的形容词说了出来。
宋宇鸿紧张地观察着陆霜年的表情,他不确定“漂亮”这样的词对于这个以手段强势冷酷无情著称的女军官到底算是恭维还是冒犯。
然后陆霜年的笑容让宋宇鸿松了一口气。
“今晚的酒会是我一个私人朋友的,总归不能一个人过去。”女人坐进车子后座,由宋宇鸿为她关上车门,等青年坐进副驾位后又接着道:“如果有人问起,就说你是荣成商会新提拔的经理。”
宋宇鸿一愣,马上点头道:“是,处长。”
陆霜年挑了下眉,道:“不要叫我处长。”她似乎在考虑什么,看了宋宇鸿两眼。那打量物件似的眼光让青年不由得紧张地坐直了身体。
陆霜年笑了起来,她慢慢道:“到了那里,叫我九哥就好了。”
宋宇鸿收起了脸上疑惑的表情,——他知道现在可不是疑问的时候。眼观鼻鼻观心地道:“宇鸿明白,九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