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仿佛你自己就一点也不奇怪。”
“我奇怪吗!?”女郎不甘承认,却声音微弱。
雪千寻有些纳闷,不由问道:“你怎么越来越无精打采了?”
女郎苦笑,颇有些难为情地道:“因为,我好像……快死了……”
开什么玩笑?!
话音未落,人已直直倒下,噗通一声,竟是面朝雪地;由此露出背后左肩一大片深红的血迹,触目惊心。她竟受了如此严重的伤,怪道她害怕落水,那可不是冷一下那么简单。
雪千寻急奔上前,把她扶起,只见她脸上的白玉面具被震开数道裂纹。雪千寻怕碎片伤了她的面颊,来不及多想,伸手便将那面具摘了下来。刹那间,臂弯里呈现一张脂玉般毫无血色的面容,清丽绝俗,眉目如画。
“怎么是你?!”
果然是一张熟悉的面孔。
女郎努力撑开双眼,苦笑:“不妙!”转而长出一口气,喃喃:“不过,也无所谓了……”声音弱得几不可闻,言毕,双眼一合,手中长剑呛啷落地。她的身体柔软如水,肩上的伤口血流如注,红中泛着黑,浸了雪千寻一身,灼人的弥漫。
雪千寻把手伸到她鼻端,气若游丝。
“喂,你忍耐一下,我去叫人!”初始,雪千寻尚且冷静。
女郎秀眉微蹙,吐出一个字:“别。”
“说什么胡话,你中毒了!不治会死!”雪千寻放开女郎,转身。“该死,居然连个丫头也没带。目下又是一身的血……不对,最好这里没有其他人……”她在心中懊恼和矛盾,举目四顾,不料足下一紧,竟是女郎死命抓住了她的裙角,骨节泛白。
“雪千寻……”女郎吃力地唤她,她也认得她的。女郎微微挑起唇角,“留我一个全尸罢。”
雪千寻愕然:她是怕自己唤来太多的人么?对了,春江院的确是个鱼龙混杂的所在,有富家纨绔子弟,也有江湖粗莽豪杰,形形□各路人物汇集于此,而她又是夹在黑白两道之间的大人物,仇家无数。
雪千寻开始有些慌乱,俯□来抱住她,颤声道:“可是我该怎么救你?……西风。”这是雪千寻第一次面对面叫她的名字。
被唤作西风的女郎默不作声,细长的眼睛弯成安详的弧线,一副欣然待死的淡漠。
什么啊?!把别人弄得惊慌失措,自己倒是无牵无挂一身逍遥!雪千寻又急又恼。
“喂!你给我睁开眼睛!凭什么好端端的忽然倒下?”雪千寻轻拍她的脸颊。
“坚强一点儿!你不是传说中的不死之身冷血魔鬼么?”
“西风!跟我说话跟我说话!”雪千寻霸道地用手指启开西风的嘴唇,然而那唇却是冰冷的。
“西、西风?千万别死……真的,求求你,不要死……”
一向冷定的雪千寻忽然反常地失声痛哭起来,那柔软而冰凉的唇,一瞬间击溃了她内心最后一道冷漠的防线,顷刻间溃不成军。
“凭什么?……凭什么自作主张地死去?凭什么不准人家救你?凭什么把人全身染红了还若无其事?……”雪千寻喃喃念着,紧紧抱住那个命悬一线的人,箍紧,再箍紧,如果这样能够挽留她的性命的话……
那是恍如隔世的记忆了。
也曾有个戴面具的人,尚且稚嫩的小手紧握滴血的长剑,用清澈的声音对她说着温柔的话语。那个人滚烫的鲜血染红了她的衣衫,碎了半边的阴鸷面具下露出俏丽的下巴、漂亮的嘴唇、精致的鼻尖。然而,那个人到底没能对她说出最后一句话。她迎面倒下,冰凉的嘴唇在她脸上划过一枚朱红色的印迹。而那时候的她,亦恰如此时此刻,心如刀割却无能为力。
如何才能从死神手中将你夺回?!
西风感觉脸上有温暖的液体在流淌,身体被温存地裹紧了,竟有莫名的安心的感觉。怎么、已经死了么?果然,还是死了比较惬意。然,有人在哭呢。并且哭的同时——
“大笨蛋!大混蛋!臭西风!……”
哪个不要命的敢当面骂她?!西风倒是好奇了,想瞧一瞧。
唔,原来是春江院那个坏脾气的冰美人,雪千寻,庄王的雪千寻。她倒是个趣人!
西风改变主意了。
——不如活下去,如果还有救的话。
一只冰凉的手抚在雪千寻的后脖颈上,那个温暖的声音道:“你骂我,丫头。”
雪千寻一惊,欣喜若狂。西风弯着迷离的双眼,唇角上扬:“哭个什么?”
不曾想,雪千寻哭得更凶骂得更厉,“笨蛋笨蛋!大笨蛋!”
西风忽地抬手,将一个翡翠哨子送到雪千寻张开的口中,雪千寻一怔,旋即心领神会,吹响起来。
不一刻,月下飞来一只漆黑如墨的巨雕,搅乱了飞雪,径直落到雪千寻和西风身边。那黑雕目光锐利,带着戾气。雪千寻顾不得怕它,将西风抱起,小心往那雕背上安放,只是没想到身姿颀长的她,倒并不很沉重。西风望着雪千寻,见她咬着嘴唇,一脸的倔强,以为这对她一个娇弱的姑娘来说太吃力,心怀感激和内疚,嘴唇翕翕合合,似有千言万语却无从出口。
雪千寻理了理西风鬓边的乱发,对伏在雕背上的她道:“听着,给我活下去。”
西风脂玉般的脸颊泛起红晕,浑身动弹不得。
雪千寻脱下披风,给她披上,又将之前丢在地上的手炉掖进她怀里,西风腼腆地微微一笑,蓄了好些气力,方道:“赚到了。”
雪千寻不解。西风眼睛里露出孩童般得意洋洋的神色:“是秘密哟!——我看见了第四刀,三刀的第四刀,嘻……”
雪千寻浑身一颤,怔住。
“扑噜噜……”黑雕颇通灵性地抓了地上的长剑,扑棱翅膀,朝轻雪纷纷的月下飞去,转眼不见了踪影。
作者有话要说:快跳进我的大坑里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