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嗅觉比一般人灵敏,那天刚一出电梯,就觉得味道不对劲,楼道间的门窗紧闭,这味道只能是从住户楼里飘散出来的。
一步一步地靠近自家屋子,那股味道越来越浓烈,像是走进了屠宰场,不好的预感笼罩全身,脚底生寒。
门口地垫底下的备用钥匙不见了。
敲门,喊人,无人应答。
四周不知何时围过来一堆陌生人,嚷嚷着怎么有股血腥味。
有人说,这味道下午就有了,有人说听见叫喊声,还以为是住户吵架了没怎么在意。
随着时间一点一点地流失,谢衍就开始哭哭啼啼。
最后警察到场,联络了专门的开锁人员,三两下就把锁弄开了。
门一开,谢衍直接被里面的场景给吓傻了,入目一片猩红,就连从警多年的民警都被当时那一幕给吓懵了。
屋内全都被翻乱,墙上、地板、沙发上,皆喷射状的血迹,最触目惊心的是谢晴的尸体,就躺在门后,已经产生尸僵。
凶手在她身上足足刺了七刀,砍断了她的双腿,其中一条勉强连着身体,另外一条腿就落在玄关边。
目光所及之处,全是掌印、脚印和鲜红的血迹。
门上有她临死前扒过的痕迹,一道掌印从门把下方缓缓滑落。
她想要求救。
可是没有人救她。
谢晴就睡在一滩血泊之中,凤眼圆睁,死不瞑目。
同样被杀身亡的还有谢衍的爷爷和奶奶,一个死在茶几边,一个死在卧室床上。
那残忍的场景令好几个看热闹的邻居当场呕吐,谢衍还不懂事,虽然害怕到了极点,但还是蹲下去问:“妈妈,你怎么睡在地上?”
很快就有人捂住他的眼睛,将他抱离现场。
家里的贵重财物被洗劫一空,凶手还在茶几上留了挑衅的纸条。
——卧底的代价。
一家三口被残忍杀害,再加上和唐善闻的关系,市局立刻成立专案组调查,最后确定了两名疑犯身份。
这两人均参与过贩卖毒品活动,因为唐善闻提供的情报害他们损失了近六千万的毒品,又害的同伙被捕,就决定报复。
至于抢到的钱财,早已挥霍一空。
至于唐善闻,据罪犯的口供描述,当时识破身份后便肢解成块喂狗了,还有部分残肢被扔进海里,警方的打捞工作持续很久,但一无所获。
怕再被余党报复,谢蔓和谢衍被安排住在外边。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谢衍那时还小,对生与死、爱与恨的概念还非常模糊。他相信谢蔓说的,妈妈、奶奶爷爷都陪着爸爸去很远的地方执勤。
“你知道吗,我那时候特别特别傻,每年生日,我都会许一个愿,希望他们能早点回来陪我过生日,我好羡慕同学家里有一圈人围着吃饭,可是我从小学毕业等到初中毕业,他们一直都没有回来……”
谢衍的声音越来越轻,还带一点闷闷的鼻音,通红的双眼看向天花板,眨了两下眼,竭力想把眼泪逼回去,但根本没用,鼻尖一阵又一阵的酸涩,泪水还是如决堤般涌出来。
“我知道他们不可能再回来了,我永远也等不到他们陪我一起过生日了。”
谢衍抬手遮着脸颊,肩膀微微耸动,胸口起伏。
小时候太不懂事,每天都迎着希望去探索真相,可当血淋淋的事实摆在面前时,却又无法接受。
他羡慕班上那些有家人接送的小孩,羡慕他们被保护着,被深爱着,但这辈子注定要留下这个深深的遗憾。
从小到大攒着的恐惧与失望只能一个人静静地消化。
除了谢蔓,他什么都没了。
正准备抬手去抽纸巾,面颊被温热的掌心一把兜住,撞入了一个结实的怀抱。
瞿铮远像棵松柏,一动不动地站立在滑轮椅边,垂手揉着那颗丧气的脑袋,他的眼睛也一样通红。
他被唐善闻和谢晴的情深打动;对唐善闻的忠诚敬业感到敬佩;为谢蔓的不离不弃感到一丝慰藉;为这个故事的结局感到悲凉;又对那些十恶不赦的混蛋充满憎恶,他觉得执行死刑的过程太痛快,根本就是便宜了罪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