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岁时常听这样的呼唤:“崇卿、崇卿、出门前该记得什么……”
“书本子!”小红脸哈哈笑答。娘把小红脸拉到跟前笑道:“错了是香一个。”
娘是个女人不管生得多美就一定婆婆妈妈白日里罗唆晚上也不忘唠叨她老是笑着说:“崇卿、崇卿、裤子不要玩得那么脏还有啊要记得多读书喔……”
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小红脸每天蹦跳跳然后有一天下午在巷子外头娘紧紧拉住自己的手压低了嗓子急切嘱咐:“崇卿……这件事情……千万千万不可以告诉爹爹……”
不太像是平常的娘她显得很慎重:“答应娘你一定要乖乖听话知道吗、知道吗……”
知道吗……崇卿……娘做的每件事……全都是为了你好啊……
轰飕……狂风暴雪之中耳边传来凄厉的风声白茫茫的雪块扑面而来。狂风掀翻屋顶撕裂树干屹立不摇的少年心生感应霎时仰天怒号如颠似狂。
风雪交加河水成冰一脚朝小溪踩落便像踏上硬石。今冬酷寒若此明春想必又是大旱年。
冬日越冷夏日越干年年都是大旱年老天爷真是神威莫测啊。
好像是爹爹说得吧他说这是天罚……这偌大的人世间只要有一个人选了凉薄成了坏蛋第二个人很快就会跟进然后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第六个……如同瘟疫感染只要有人跨越了那条线每个人都会跨过去……最后天下就要满布恨火直到招来修罗降下天罪为止。
罪与罚……爹爹说这三字时眼角噙着泪水一边喝着老酒看来像是很无奈。那时心里很好奇就这样问了:“大家都跨过了线那爹爹也过去了么?”
还记得爹爹宽阔的肩膀驮了下去嘴角挤出深深的苦纹就没说话了。
听这话时还是个孩子什么都不懂如今几年过去了身子越长越高直到比爹爹还高还壮他才懂了那件事。
爹爹早就跨过去了不管为了什么理由他早就跨过去了成为当今的大人物。
懂了爹爹的苦恼如今他也来到悬崖之旁等着跨过去。
不过有一点不同他没有犹疑更没有爹爹的惆怅。为了那个理由他已经琢磨自己七个寒暑扔掉了童玩吞下苦得不像话的毒虫即使要跨越界线百趟千回他也在所不惜。
必须赢、必须不断赢……什么哲尔丹、什么苏颖他根本没看到眼里为了打败爹爹打不倒的人为了做爹爹做不到的事纵使全天下都说他是个坏蛋他也会冷冷地回答……
“那又怎么样?”少年仰望天际咬牙切齿牙龈里渗出愤怒的血丝。
通体黑衣头戴面罩即便是望向老天爷少年的眼神也不忘挑衅。
吹足了风心满意足了黑衣少年跨过地界前去寻找他要的东西。
村落里有面大红砖墙那里有着石灰粉绘的记号。一只扬喙振翅的猛禽就这样缩在墙角儿等候“晓事”的人过来。
“东西”应该便在左近……
蹲身下地审视墙角沿着鸟喙去看不过略略张望便已瞧到异样之处。
地下有着奇异痕迹。入地三寸红中带黑浑像地面受了魔火焚烧方才生出这道裂痕。
黑衣少年深深吸了曰气只在低头察看地下异状赫然间他的眼皮颤眨不休。
真没料到会见到这玩意儿大狼蛛本该在冬日沉睡的毒虫此刻居然爬入裂缝盘据不走。看那张牙舞爪的狠样狼蛛好似睡饱了觉直待泄那多余的精力气血。更令人惊奇不解的八脚虎明明坐镇在此远处居然还有大批蚂蚁成群结队而来看它们好似受了火痕召唤竟然忘了狼蛛残忍好杀的凶性更似忘了自己闻风丧胆的鼠性只一只只涌入裂缝之中要与那天敌决一死战。
千万年来做人家的米饭血海深仇今日一次了断。大批兵蚁好似欲待复仇瞬与巴掌大的八脚毛蛛对峙。虎吃羊、羊吃草天道即轮回这是神佛订下的懿旨谁能说个不字?黑衣少年睁大了眼只在细细观看裂缝里的生死搏斗。他想瞧瞧会有什么事情生。
混战开打可怜胜负立分。看大批兵蚁断脚残肢却挡不住大狼蛛的威力。上天很不公让怪物生得这般凶狠巨大双方体型相差千百倍兵蚁们好似被火痕骗了只能一只又一只挣扎战死全都无能为力。
很快地裂缝里仅存一只可怜虫。壮烈的场面吸引了面罩下的目光失去兄弟的小蚂蚁单独面对大狼蛛最后的小小孤军要如何奋战下去?黑衣少年双手握拳咬紧牙关他想知道小蚂蚁的下稍。
如同过去的百万年大狼蛛挥爪挑衅戏弄玩耍无助的小东西只能惊吓退后哀哀哽泪。一步又一步退后陡然间小蚂蚁惊吓了它踩到了同袍弟兄的残骸尸身也已见到自己的结局。
天道轮回猛虎吃白羊亿万年来恒久不灭的故事便在背后的尸堆里。将死之刻小蚂蚁听到慈悲的呼唤天边传下极乐天籁它们一起催促着:“别怕、别怕……乖乖被吃吧……乖乖被吃个几次下辈子就有机会投胎当狼蛛了那样你也可以吃别人了……快啊……”
小蚂蚁跳起来了!
百万年也见不到一次的景象就在面前生出。面罩下的双眼微微一怔他见过生翅飞蚁却没见过蚂蚁能似蚱蜢一般飞身扑起纵跳。只见小蚂蚁扑上狼蛛的脑门像是要对上天示威看……蜘蛛的甲壳被咬破了它倒地了不动了、僵死了……筋疲力竭、断了三只脚的小兵蚁摔滚在地仿佛淌着泪水向那满天神佛悲声哭嚎……
最后的孤军打破了上天给它的界限。因为它不愿成为命定的输家。
热泪盈眶中伸指轻触蚂蚁尸体体会那濒死的心境。
“杀!我要杀……杀死……杀光……”死前的一刻小蚂蚁像是声嘶力竭湍急诉说殉了它活腻了它破不及待地想把这身血肉还给老天爷吃来吃去的把戏它不玩了。
黑面罩下的泪水不住落下泪水化为热油添浇那股不平火气……霎时拳头喀喀作响喉间爆出“声雷。
“杀!业火魔刀!”
神佛舍弃我等魔刀不舍众生地下的火痕来自业火魔刀小蚂蚁的胜仗验证了传说魔刀引人入魔能够焚烧万物血性。只要绝望临身心中不平那把业火越能烧得通天高从此以小搏大以弱击强以寡敌众挑战满天神佛定下的规矩。
魔刀在手便连妇孺也敢放手一战。更何况是他?勇闯太医院的无敌天王!
黑面罩下的目光泛起怒火血丝他遥望远方但见绵延不断的火烧痕迹一路向北直指三里外的山神庙。
狂风暴雪中雄伟的身子俯体下弯对准三里外的那处地方。须臾之间重靴踏地全身紫光弥漫地下深坑一个个践踏出来雪花扑面转眼又被抛到脑后他像雷电般奔腾而去。
到了年久阴森的山神古庙屹立在前。那里有他要的东西。
积雪盈尺庙门外杳无人烟在这白茫茫的黑夜里最合适干些不为人知的勾当。黑衣少年有如捷豹自于庙外快步绕行来回一圈望过已将庙旁守卫探查清楚。
就是这地方没错。屋檐上、廊庑下、山门前、广场后满是黑衣高手。
四面把持、八方守卫这座古庙何其有幸却又何其不幸成了“镇国铁卫”今年最后一回的聚会之地。
风声呼啸而过黑衣少年蹲身下来暗暗盘算方略。他要无声无自心地潜入古庙。
抬眼望上屋檐趴伏两人山门外的树林另藏八名好手这十人当属客栈“第二楼”
的人物虽非顶楼的绝世高手但他们的职责本就在探查并非要与敌人放对。
要想神不知、鬼不觉地溜入庙里怕比直闯太医院还来得更难。一旦东窗事给人揭穿了身分定会惹出轩然大波再让爹娘大吵一架。想起爹爹那张诚恳木讷的老脸他就不忍心。
该去么?少年有些犹疑但这迷惑很快便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那无与伦比的自信。
真龙亲传这便该与“无敌”等义!欲穷千里目他必须更上一层楼!
蓄势待屈膝向下开始深深吐纳。依着爹爹教导的密法锻链筋骨从小忍耐无数外人不能想像的苦痛他才能做到许多常人不能及的事儿例如像这件……
左右两手各扣一枚梅花镖筋肉锁紧全身经脉灌注内力药酒泡出来的外门硬功让他全身散出隐隐淡淡的傲人紫光雄浑内力加上雄壮筋肉两股气力加总便能……
嗖!中指弹射梅花镖旋转不定破空而出。须臾间连过五十丈一望树林天际一望庙顶屋檐钢镖旋动越来越快终于半空绕出一个大弧旋直朝黑衣人众而去。
钢镖来势迅捷望来便如有人隐伏西北角正自出手暗算没人能料到这原是五十丈外东南角射来的暗器。
果然黑衣人纷纷转头各由高处跃下前去察看敌踪。这些人手脚俐落不到十下记数便能一一返回自己必须在刹那间连过五十丈尤其难处在于地下一脚踩落下头可以是松软及膝的白雪也可以是个大深坑没人知道下头会是什么。
管你的!紫光弥漫全身真龙亲传的神功动铁靴飞踏而出脚步越来越大步伐越来越猛两旁景物呼啸而过什么都不想的少年如同一尾疯龙。
五十丈、三十丈、二十丈庙门迎面飞来他必须找到入庙之处他不能硬闯进去。
最后十丈逼近眼里也见到了一面气窗从那儿可以溜入神殿藏身大梁之上。
嘿……吐气扬声起身纵跃两手射出了绳索勾住屋檐一角身子晃荡不休也消弭了飞冲而来的猛劲。他悬吊檐下凝视五丈外的气窗霎时瞳孔收缩牙龈轻咬。
糟了……气窗太窄自己肩膀过于宽阔恐怕穿不过去……
该怎么办呢?硬撞上去定会给人现行踪可要撒手认输这又不是他的性子黑面罩下的虎眼微起犹疑正在此时屋顶传来细微的落地声适才离开的探子回来了仅需几步路走来他们便会现自己。
倘若失手他会被数十名绝顶高手围攻平常口中的那些叔叔伯伯真到翻脸不认人的时候他们会打断自己的四肢废去自己的武功再到爹爹面前推称不知……当然他们会誓缉凶然后暗地拿许多事情要胁自己……
来吧看谁狠……黑衣少年目露挑衅之光他凝视着五丈外的气窗狠命握住拳头。
无声无息向后一荡少年顺势前扑已如闪电般凌空飞向气窗。眼看身子便要撞破窗弦在这生死一刻真龙弟子展现了无比身价他举起右掌重重一拍硬将左肩打落脱臼。
喀地一声轻响剧痛攻心之间身子也已穿过了窄小气窗而那悬空摇摆的两道绳索也像是自己饲养的小蛇龙乖乖随入大殿藏于腰中。
好容易闯进神殿黑衣少年痛得双眼翻白眼见大梁便在面前但此刻自己左肩脱臼仅余右手可以出力情急下只能探出两指迳往大梁一勾指力到处便也让他凝身不动凌空悬梁。
正要滚上大梁躲藏忽然头顶传来呼吸声只惊得他险些坠下梁去。
抬眼望上大梁上还有一个人他也和自己一样藏身屋梁只是不同于自己两指蝠悬的窘迫神态这人容情悠哉只懒洋洋地睡在梁上一双眼睛好似含着笑只在打量自己。
不之客身穿白衣长披肩年约三十出头黑衣少年大为震惊他一不知来人身分二不解对方为何来此此时此刻敌友不明他只能……
咬紧牙关两只指头出了雄浑力道紫光弥漫间黑衣少年身子挺起缓缓高过横梁他凌空劈腿右足指向梁上君子鞋尖亮出了寒锐冰刀。
足刀已出黑衣少年的意思很明白他要在刹那间解决不之客唯独如此方能确保此行的平安。筋肉紧缩他慢慢调匀了呼吸立时要展现他那不可思议的身法……
正要力扑前猛听梁下传来一记呐喊:“停!”
黑衣少年愣住了那白衣大汉咧嘴一笑伸指向梁下点了点示意他低头去看。黑衣少年满心惊疑眼珠子略略下垂霎时见到了一块大黑布。
诡异的大黑布居于神殿中央看它正中隆起四角隐见烧焦蜷曲像是盖了一只烧火大铁盆这才把黑布烤得焦黑。
找到了!黑衣少年瞳孔放大掌心不自觉地出汗因为他见到了“东西”!他望着大黑布莫名间热血沸腾只是目光略略挪移便又在刹那间冷静下来。
黑布旁站着一名男子看他腰悬琵琶右掌高举仿如大日如来般凛示众生那个“停”字便是出于此人之口。黑衣少年深深吸了曰气顺着那人的手掌去看只见殿门口停下了大批人众这帮人也做夜行打扮毫无疑问他们都是客栈的爪牙。
十八学士、十二药叉无论名字是什么总之都是六大帐房豢养的密探。黑衣少年冷冷一笑他既然打得垮太医院的六十名高手又何必怕这三十个宵小?此时能让他小心在意的只有……
眼光从殿上扫过最后回到了大黑布旁便在此时眼睛一眨却也见到了那六个黑影。
像是蹲在地下的石头这六人一身黑衫乍然望去好似是黑布的一部份怎么也瞧不到人。
六道轮便在眼前今日只能智取不能力敌黑衣少年默默翻身大梁朝那白衣怪客瞪了一眼警告对方莫要妄动。那人倒也没有趁隙出手只向自己笑了笑示意友善。
黑衣少年曾一举摆平六十来名蒙汉高手人面不可说不广他反覆打量白衣怪客的形貌只见对方与自己相距八尺此人鼻梁如虎颧骨似豹一头长垂在面颊旁形貌可说极为威武可他连番思索却怎么也瞧不出这人的来历。
神殿里一片宁静梁上两名高手窥视梁下十八学士、十二药叉尽数到齐再看镇墓兽也已牢牢看守着魔刀场面肃杀当直静得让人怕。
嗖地一声大黑布旁的那只手放落下来便又肃立不动好似卫兵一般。门口的黑衣人众睁大了眼只在盯着黑布旁的七个男子各自议论纷纷。神殿门口传来脚步声人群中走出一名男子他手持铁伞盯着黑布旁的男子大声道:“你到底是谁啊?四当家又上哪儿去了……”
他一边说话脚步一边上前猛听一声凄厉尖叫:“停!”
停字之后面前拍来一掌险些打上了鼻梁。靠着这么一声大喊黑衣少年也接上了自己的关节他痛入心坎额头滚落冷汗低头窥看却见那琵琶男右手高举面貌阴森好似吊死鬼的阴森模样。
那手持铁伞的男子给阻住了去路自是一脸惊惶他睁大了眼喊道:“小子!你阴阳怪气的到底是干什么来着?这大黑布又是什么东西?”正唠唠叨叨间猛听啪地一声响琵琶男挺胸肃立鞋跟并起大声道:“奉上喻!属下帅金藤!座次二十三!”
对方自称姓帅偏生行径古怪毫无帅气可言。那铁伞先生惊疑不定他用力哼了哼冷笑道:“原来只是二十三啊你这小小东西可知我是谁?”
对方打起了官腔那帅金藤却似聋了看他目光平视立正不动也不知是否在听人说话那铁伞先生道号“晴天遮伞”眼见对方无礼心头自感不悦便道:“你听了!
论起座次我可比你高多了。本人座次一十八乃是三当家座下十二药叉将之一的高手‘宫毗罗’便是!你记清楚了么?“
“晴天遮伞宫毗罗”长长一大串的得意名号当真绕口令也似正等着帅金藤出声赞叹突见他张大了嘴喷出了一声吼:“奉——上喻!”说着鞋跟又碰出了一响喝道:“未时到!”
“宫毗罗”吃了一惊道:“未时到?所以呢?”
好似在回答他的问话背后六名瞎子全数起立那“宫毗罗”大吃一惊正要望后退开忽见帅金藤双膝并拢右手带头一抽七名男子应声解裤竟在大殿里坦身露体露出了毛茸茸的十四条丑腿。
当众脱裤意欲何如?黑衣众人无不目瞪口呆正要问话忽听哗啦啦之声响起这群人竟然就地洒起尿来。
尿水四溅骚臭冲天眼看这七人毫无羞耻之心极尽伤风败俗之能事“宫毗罗”
慌忙举伞遮水口中喝道:“干什么?干什么?你们疯了么?”话声未毕帅金藤双手拉裤喝道:“穿!”七人动作整齐划一裤腰高提、双手左圈右系便在刹那间穿回了裤子。
黑衣鬼众哑然失笑都不知这七人是疯子是傻子居然在这儿狂?正耻笑间又见帅金藤领队七只手掌七饭团一同抛入七张嘴里渣巴渣巴连嚼二十一下便又吞落下肚。
“奉上喻!”帅金藤嘴角沾着饭粒朗声喝道:“正统十年腊月二十九未时中餐完事!”
洒完尿、吃完饭六名瞎子便又盘膝坐地迳自念起经来了。黑衣众忍俊不禁顿时槌胸擂地全数哈哈大笑起来那帅金藤则是含胸拔背如镖枪般立在黑布旁对笑声充耳不闻。
可怜的七个傻瓜默默忍受讥笑辱骂这一切苦心意旨说明了他们的八字职责曰:“寸步不离岂敢有失。”黑衣少年藏身梁上把这七人的情状望入眼里心中暗生同情之意。
天下是座大客栈躺着睡觉的是皇上总管权事的叫“大掌柜”他有六个精明帐房。这六人管了六件事二当家控兵众、三当家管禁宫、四当家握厂卫加上刺探敌后的老五、计算国库的老六、横扫江湖的老七大小权事全给他们抓在手里无论是六部尚书、抑或是锦衣卫统领身边都给他们安插了一个眼线这就是客栈无孔不入的手段。
镇国铁卫就是一个小朝廷若非这般森严残酷岂能养出这些木偶也似的杀手?
“很好人都到齐了。”黑衣少年正自低头思索忽听神像后头传来了说话声想来是上头的人到了霎时全场肃立再无一点笑声。
大殿一片宁静但闻脚步阵阵黑衣少年屏气凝神极目而望只见殿后转出了两名男子前头那人黑衣蒙面体格胖壮似比自己还要雄伟黑衣少年当然认得他这位便是外门功夫练至顶点的七当家一身铁布衫堪称刀枪不入。黑衣少年正盯着七当家忽见身旁白衣怪客直起腰来这人原本雍然闲适半躺半坐此时却如花豹栖树目光一瞬不瞬只在盯着七当家背后少年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登时见到了一名老者。
不同于七当家的宽肩厚背第二人却是个高瘦老者他并未戴上面罩一头霜腰悬长剑约莫六十来岁年纪看他身穿大绸便如大户人家的员外一般怎么也不像镇国铁卫的人。黑衣少年陡见这人到来心下却是一惊赶忙趴倒梁上秉住了呼吸。
此行的指挥现身了他是全场职级最高的人。黄金指环是他的认记这位便是客栈初创的第一位元老重臣“剑寒”金凌霜!
老者缓步行上大殿站到了第四张蒲团轻举右手微微向下一指霎时在场四十八人同声坐地动作之整齐划一丝毫不让帅金藤等人专美于前。
众所周知金凌霜出身昆仑服侍过前后两代的神剑主人可说是大掌柜最为信任的心腹。据说昆仑覆灭之后此人苦练剑法有成已能在剑上运出半尺青芒黑衣少年武功虽高却没把握一定赢得过他更何况此刻高手云集万万不能冒然出手。转看那白衣武士目光也甚肃穆想必也知晓金凌霜的手段厉害。
众人就座七当家也盘膝坐上了第七张蒲团。金凌霜游目四顾眼见全场安静无声缓缓便道:“适才前线传来消息……”他作势鼓掌轻声道:“襄阳之战大获全胜。”
四当家带来了好消息黑衣恶鬼立时拍手鼓掌掌声虽响不乱齐声而来同声而毕足见四当家御下颇具威势。金凌霜目光扫过大殿悠悠又道:“怒匪为夺西南第一大城先破汉中后转荆州前后攻城不下一十二次此战之后形势消长便该是我们反攻了。”
朝廷反攻西北一统江山便在眼前。黑衣众鬼便又大声鼓起掌来。金凌霜笑了笑又道:“诸位先不必急着鼓掌你们之中有谁知晓咱们此战为何获胜?”
若要让场面安静无声最快的法子不是呼喊而是问一道题目下来。果然四当家垂询一出满场人众全数低头。客栈中人出身朝廷自知“言多必失”的道理。一时间大殿一片萧条除了北风呼啸余无声息。金凌霜久居四当家自也毫不惊讶当下伸出手指便朝人群点去。
黄金手指随手挥来那帅金藤原本坐地不动一见顶头上司伸指定向自己霎时好似身受隔空拍力双靴并拢啪地一声亮响全身肃立如僵尸般跳了起来。黑衣鬼众见了活跳尸无不心下一惊。金凌霜微笑道:“咱们为何会打赢襄阳之战说起来和二十三有些干系。”他撇了帅金藤一眼淡淡地道:“二十三告诉弟兄们你过去驻扎在什么地方?”
“奉上喻!”帅金藤又喊起来了他双手贴紧裤缝朗声再道:“属下前赴南直隶长洲至今已达第十年!”
襄阳与长洲相距千里一处江东一在西南彼此怎会相互牵扯?黑衣鬼众听得此言自是满心诧异金凌霜也不解释迳自再问:“二十三告诉大家你这十年在长洲做些什么?”帅金藤把军靴一并大声答道:“未将十年来尽忠职守只在看管那柄刀!”
全场原本交头贴耳陡听帅金藤口称“那柄刀”一时之间全场鸦雀无声好似吃了哑巴药。
长洲有座大炉名唤洪武乃是十余年前神剑诞生之地此事人尽皆知只是想到“那柄刀”却不能不让人心中犯疑。殿内诸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人人都想开口问可话临嘴边、却都缩了回去。宫毗罗咳了一声他眼望那块大黑布嘶哑地道:“四当家这……这块黑布究竟是……是……”帅金藤不便回答只得转望上司却见金凌霜上前一步坦然道:“你们猜得不错黑布下头便是业火魔刀。”
大黑布就在面前望来好似盖着一桶炸药满场人众干涸嗓子全都傻住了。
围堵勇剑、看守魔刀、遮蔽圣光。这便是“镇国铁卫”最最挂心的三样大事十年过去了勇剑不成气候圣光仅止谣传连魔刀也是不见踪影本以为可以太太平平稳渡下半辈子谁晓“业火魔刀”居然存于人间甚且早在“客栈”的掌握之中!
金凌霜微笑又道:“诸位襄阳大战之所以能够获胜!便是仰仗了这柄刀。大掌柜担心天炉人手不足这才召集大伙儿同来江南将魔刀平安运回北京。”众人中稍有见识的无不寒了一双眼却还有不晓事的兀自纳闷来问:“对不住咱还是弄不懂为何……为河这柄刀放在这儿便能帮忙打嬴襄阳贼匪?它能千里做法么?”
金凌霜微笑道:“说得好它确能千里做法。不是这样咱们怎么引得开那个人呢?”
饵这是饵。这下全场都懂了。诸人眼光直痴呆之中却也把关连看得明白。
业火魔刀出土专来引诱魔王有了诱饵大掌柜便能算定魔王行踪让西南前线的大都督打赢那场关键会战。这确实是一招妙棋也能反将敌人一军让对方顾此失彼。可是……这招棋也有不妙之处它好像有个名目叫什么弃……什么保……弃车保帅?众人大惊失色:“老天爷!难道大掌柜要咱们集合长洲便是要对付秦……秦……”没人敢说那个名字却只有金凌霜笑眯眯地说了:“没错正是要对付秦仲海。咱们加把劲儿好好让人家见识一下客栈的待客之道懂了么?”
大事不妙襄阳既然败北魔头八成来到了江南四下阴森好似那跛者随时会冒将出来全场高手毛骨悚然连梁上少年也感到了凉意。猛见一人手持铁伞慌张站起正是那“晴天远伞”宫毗罗听他喊道:“因达罗快快快!赶紧砸烂这柄刀!别让魔王拿走了!”
一名黑衣人闻声起立此人身高体壮宛若巨人手上却拿了一只朱红宝棍想来便是十二神将中的“因达罗”了。他冲上前去一棍便朝黑布砸下却又听得一声怒喊:“停!”
帅金藤高举右掌单手挡住了朱红宝棍这下功力一显果然极有门道。不过众人心慌意乱谁都没心思喝彩那“宫毗罗”吞了口唾沫慌道:“请问四当家这东西好生邪门你怎不让因达罗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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