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2、诸神的致命黄昏（十九）

 焚天既然承认了这是他的骨头，显然是默认了他和夜荒是同一个人的事实。

    既然如此，他这时候怎么就忽然想不起来他和东霆也是同一个人的事情了？

    这家伙难道就真的任性到只记得他想记得的事吗？

    对此，焚天只是冷哼了一声，看上去完全没有接话的意思。

    这个男人就这么低下头颅静静地注视着他。

    许久之后，他才嗓音嘶哑而语调低沉地念起了一首诗来：

    “祂是荒芜的夜风。祂是焚天的烛火。”

    说到“焚天的烛火”这五个字，焚天的瞳孔似乎莫名地有些晦暗不明起来。

    紧接着他便继续念道：

    “祂站在九泉之上。被命运加冕为王。”

    听到这首诗后，风烛下意识地抬眼和近在咫尺的焚天对视了起来。

    这首诗风烛其实也曾听说过。于记载中，这首诗貌似是千年前诸神降临时第十宇宙的某个吟游诗人所作的。

    至于那个吟游诗人的身份，书籍里却没有相应的记录。

    当时风烛听到这首诗后，只是觉得这首诗里包含着三主神的姓名罢了。

    除此之外，他倒也没多想什么。

    而如今于这种情况下他又一次听到这首诗后，风烛却隐隐感觉到了什么。

    因为这首诗里甚至还包含了他的姓名。

    而最后那句被命运加冕为王，是不是也在暗指着那位东王东霆。

    毕竟东霆很可能是那位命运之神出于寻找弱点的原因而特意分裂出来的人格，所以说那个男人是因命运而成王完全可以说得通。

    而这种包含了他与命运之神四个人格的姓名、如今又被焚天特意念出来的诗，怎么看都不仅仅只是某个吟游诗人随手写出来的吧？

    反而这首诗听起来更像是某种预言？

    “你怎么忽然想起这首诗来了？”

    沉默了一瞬后，风烛便直接开口询问着焚天。

    而焚天闻言后却只是嗤笑着说道：

    “不然念什么？念你给夜荒写的赞美诗吗？”

    对此，风烛也算是服了焚天那神奇的联想能力。

    然而就在他再度开口之前，焚天却又忽然真正回答起了他的问题来：

    “千年前这首诗刚出来的时候，第一宇宙的家伙随意查了一下那个作者。当时据说写这首诗的那个吟游诗人似乎有着预言类的特殊称号。”

    “现在看来，他这一段写的倒也确实没错。”

    风烛听着焚天似是意有所指的话，又联想到莱恩临死前对重泉所说的那句“你早就为了某个人类走向王座了吧”。

    这一瞬间他忽然觉得，这半截诗的最后一句该不会是在双关吧？

    “被命运加冕为王”这句话指的不仅是东霆的出现，或许还有他？

    在风烛略微有些愣神之际，他身侧的焚天仅仅只是哼笑着低语了一句：“小崽子。”

    而在先前焚天提及肋骨之事时，总视角直播间的画面便已经再度切到了他和风烛身上。

    所以这一刻直播间里的弹幕再度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

    ［我艹！什么情况！！！那枚骨戒来自于焚天的肋骨？！！］

    ［多年前第五宇宙的似乎说过夜荒的真爱是皑皑白骨吧？我现在正式宣布他们大错特错了！那个疯狂到拿自己肋骨做成戒指送人的家伙，他的真爱显然就是风烛啊！］

    ［嗷！这到底是什么神仙爱情啊！你敢信那位铁石心肠的神明能动心到这种地步吗？！］

    ［比起戒指，我觉得焚天刚才念出的诗更苏好吗？如果那首诗真的是预言的话，那他这么说的意思是不是无论是这副躯体里的哪个人格，全都愿意走下神座为风烛加冕了？］

    ［不我觉得不仅是走下神座，还有走下王座。不说了，你们赶紧看大屏幕啊！］

    只见屏幕里那位先前还神情晦涩地注视着风烛的疯神，此时此刻已然变成了另外一个人的模样。

    ——那是东王东霆的模样。

    “小崽子。”

    此刻东霆睁着那猩红色的瞳孔、对风烛说出的第一句话便是先前焚天所说的最后一句话。

    那一刹那，那两个人格的语调和嗓音竟然都有些微妙地重合了起来。

    而回过神后的风烛想到先前焚天说起过的称号之事，于是他就这么开口问道：

    “说真的，我很好奇你之前究竟用我的称号看到了什么？”

    比起三主神来说，风烛倒是觉得直接使用了奇迹称号的东霆反而更可能告诉他这个问题的答案。

    然而东霆闻言后却和先前的焚天一样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会儿。

    随后这个男人才嗓音低哑地回了一句：“你不会想知道的。”

    我要是不想知道的话我刚才根本就不会问了好吗？

    那一刻风烛真的特别想将这句话说出口。

    可就算他真的说出来了估计也没用，所以最后风烛终究只是选择了沉默罢了。

    而刚出现的东王东霆垂眼打量了一下风烛的伤势后，他便试着借由他那暴君称号来使用多洛莉丝的治疗能力。

    结果意料之中的，他的称号能力此刻已经彻底不能用了。

    因为他本来就不是第十宇宙的人类。

    之前他在第十宇宙里能够使用称号，估计不仅是因为那时世人还不知道他的身份，也因为那时他使用称号时其实是第十宇宙宇宙意志直接模拟出来的称号效果。

    而现在他处于虚拟空间之中，并且基本上无数宇宙都知道了他和三主神是同一个人的事，这么一来第十宇宙显然也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继续让他伪装身份下去了。

    对此东霆倒也挺无所谓的。

    反正即使仅凭他的身体素质，他要对付其他宇宙的头名也并不困难。

    况且虽然他没办法用治愈的称号，但多洛莉丝本人却还能使用。

    更何况这时候多洛莉丝也恰好处于这座王宫里。

    然而就在东霆准备联系多洛莉丝之前，风烛却像是看出了他此刻的打算。

    然后风烛就开口打消了东霆的这个念头：

    “你该不会想叫多洛莉丝过来吧？算了吧，她的能力应该用在她想用在的人身上。”

    “至于我我的伤自己就能恢复。”

    对于多洛莉丝这位骑士，风烛可谓是印象深刻了。

    这位第一骑士是真的想要为第十宇宙赢得相应的资源，而她的能力显然也大多用在了第十宇宙里那些积极的参赛者身上。

    而此刻风烛却只想着在这场争霸赛上活到最后。

    所以即便多洛莉丝想为他治疗，他也不会接受。

    毕竟他们两个的目的打从一开始就截然不同。他本身也不想因此而欠下一个人情。

    东霆闻言后只是略微皱了下眉。也不知道他究竟是因为风烛拒绝被治疗伤势而皱眉，还是因为风烛看上去似乎很欣赏多洛莉丝而皱眉，亦或是他两者兼有之。

    不过最后东霆终究还是没有再多说什么。

    事实上此刻他倒也没忘了风烛和焚天让他现身的目的。

    于是东霆就这么直接联系起了第一宇宙部分排名靠前的一级神明和第十宇宙的多洛莉丝以及其他三位王者来，然后和他们说着两大宇宙合作的事宜。

    如今在虚拟空间中通讯这玩意儿自然没办法用。

    但第一宇宙的诸神可以借由其中一位一级神明的能力进行通讯，而第十宇宙也有着自己独有的通讯手段。

    只是因为风烛向来不喜欢和别人扯上关系，所以这个小崽子即便知晓这些事，却根本就没有和其他人通讯的打算罢了。

    最终这场通讯并未持续太久。

    当第一宇宙和第十宇宙的人意识到、并且接受了三主神和东霆是同一个人这件事后，这场合作其实就已经基本达成了。

    而在第一宇宙和第十宇宙的人联起手来开始尽快淘汰着其他宇宙的参赛者时，风烛则是仍旧待在这座宫殿里静静等待着虚拟空间的天色逐渐变暗。

    与此同时，东霆也在时不时地和那两个宇宙的人通讯，然后就这么听着那群人和他汇报情况。

    先前第九宇宙的头名突然被淘汰掉确实让八大宇宙在情报方面出了点问题，以至于这段时间里这些宇宙的不少参赛者都因此而被淘汰掉了。

    只不过这也就是前两三小时局势最为混乱。

    等到将近七个多小时过去后，一切则又差不多变成了原来那种要么找不到人、要么找到了人对方便直接自我淘汰掉的状态。

    这时候风烛抬起眼来瞥了下天色。

    此时此刻已是黄昏。

    那热烈而绚烂的朦胧天色倒是挺适合他借由称号来掩去自己身形的。

    毕竟黄昏的光线本就奇诡绮丽。在这样的光线下，即便他用记忆宫殿所模拟的景象算不上多完美，但却也没那么容易被人发现那是他所做的伪装。

    想到这里，风烛正准备直接用大玩家称号变为告死鸟，然后再掩去身形飞入酒池里。

    但就在他打算使用称号的那一刹那，坐在王座上静静注视了他许久的东霆却忽然开口了：

    “争霸赛开始前一天，我用了你那个特殊称号。”

    风烛闻言后原本注视着黄昏的目光骤然一顿，随后他便侧过脸来看向了王座上的东霆。

    那个男人的漆黑短发猩红眼眸即便是在黄昏的天色下，似乎都还带着几分晦暗不明的意味。

    然而此时此刻，这个男人的神情却不复以往的冷漠凶戾或是漫不经心。

    这一刻，他仅仅只是在若有若无地笑着。

    “当初你跟我说，你能给东域带来奇迹。那之后我其实不止一次觉得，你出现在东域就已经个绝无仅有的奇迹了。”

    “所以我用了那个称号后，通过那个称号看见了你似乎也不足以奇？”

    听到这里，风烛对于东霆那时候具体看到了什么确实越来越好奇了。

    但以东霆的叙述方式来说，这家伙似乎并不打算让他知道他想达成的奇迹是什么，这家伙大概也不打算让他知晓他借由这个称号所看见的具体内容。

    可即便此刻风烛清楚东霆这很可能是在吊人胃口，但他终究还是站在原地继续听了下去。

    毕竟都听到这里了，他也不差这几分钟了。

    “之前在东域，你离开雷霆星前在东王宫里说的话我也听见了。”

    “小崽子，无论是人类的庇护所、还是最后的理想乡，我其实根本就无所谓。”

    “只是因为你是人类，所以此刻我才待在了王座上而已。”

    风烛闻言似是隐约猜到了东霆接下来要说什么。

    而正如他所想的那样，只听那位东王继续说道：

    “风烛，过来。”

    “但凡你想知道的，我都可以告诉你。”

    对此，风烛沉默地看了东霆一眼后，他终是站在黄昏时那绮丽的光线下开口说道：

    “我的好奇心大概还没那么重。所以再见了。”

    那一刹那，东霆就这么垂眼注视着那已然到来的黄昏、以及站在暮色之下的风烛。

    他并未试着阻止什么。

    他仅仅只是看着风烛缓缓隐藏了身形、然后就此消失在了他的视线范围里罢了。

    即便此刻东霆看不清风烛的身影，他也能猜到对方已然变为了告死鸟模样，然后就这么隐藏着身形悄无声息地飞入了那座龙舌兰酒池中。

    许久之后，东霆才靠着王座嗓音沙哑地说了一句：

    “终究是留不住么”

    或许是因为风烛刚才站在这暮色之下的缘故。

    这一刻东霆忽然觉得，如果这个世上真的存在着那模糊了生死界限的致命黄昏的话

    那么那个黄昏，一定叫做风烛。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小天使们的雷和营养液，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