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这封书信出自刘阿三的手笔,那么它就对案情的发展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如此想着,所有人的目光齐齐聚在了祁墨的随从身上。
祁墨的随从对主审道:“主审大人可以派人去查探。”
主审点头,同时疑惑:“我很想知道这封书信与烟火库的爆炸有什么联系,莫非这封书信上对烟火库的爆炸有交代?可是,这封书信已毁,它能交代的东西实在少得可怜。”
祁墨的随从回道:“主审大人明鉴,这封书信的确是交代有关烟火库爆炸的事情的。而且,这封书信是写在烟火库爆炸之前,由此可以推断,烟火库的爆炸是有人蓄意为之。”
祁墨随从的这一番话让众人吃惊不小。别说是判案多年的主审,就连从来没有断过什么案子的祁风也觉得他的逻辑实在是有些牵强。
这封书信已经毁了,就算它写的是有关烟火库爆炸的事情又如何?它残缺的部分已经不能向世人证明这一点了。
在公堂小房间里坐立不安的蓝贵妃听人转述了祁墨随从的话后,悬着的心才终于落了地,“就算他说烟火库是有人蓄意而为又如何?根本没法证明,更不能证明宸云天是无辜的。祁墨聪明一世,却没想到他这一次竟随便找点东西来搪塞,看来他这次是要用自己的身份对皇帝和慎刑司主审施加压力。
蓝贵妃是很清楚慎刑司的主审的,她花费了很大力气让人悄悄说服主审,让主审帮着她蓝贵妃。却不料那主审不为任何东西所动,美女金钱,名声地位,他通通不要。这样一个油盐不进的人,她蓝贵妃搞不定,祁墨也定然无法搞定!
想到这儿,蓝贵妃的嘴角忽然上扬起来,“看来这次不仅要看宸云天的热闹,还要看祁墨的热闹了。”
嘀咕完,蓝贵妃对前来禀报案情进展的人道:“继续去听着,一有发展就来向本宫汇报。待事情结束,本宫重重有赏。”
蓝贵妃的高兴劲儿鼓舞了前来汇报的小公公,他立马欢脱地行礼退下了。
公堂上,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副审忽然开口了,“就算你说这封书信是交代烟火库爆炸的实情的,可是又有谁能证明?难道这指头大小的纸屑能自己开口说话?”
祁墨的随从看了一眼副审。
而祁墨的目光也正好看向了那副审。
看到祁墨的目光有异,祁风也好奇地看向了那副审。
祁风一直处于观战的状态,他一直感觉今日审案的人中有人已经被收买了,却不想那个人就是副审。
若是副审一直不说话还好,既不影响案情进展,也可以免于嫌疑。可是,有些人就是沉不住气。
不过,祁风从一开始就是抱着看热闹的态度的,他倒要看看,这个副审最终会有怎样的下场。
祁墨的随从走向那副审,说道:“这纸屑若是从别的地方被找到的,当然无法说明什么。可是,如果这点纸屑是从永思宫找到的,那又该怎么说?”
什么?
所有人对那随从的话都感到极为震惊。
尤其是祁风!
他的母妃怎么会……
皇帝也是一脸的震惊。
如果这纸屑真的是在永思宫找到的,蓝贵妃无论如何都推脱不了责任。她堂堂一个贵妃,竟然和违禁烟火库的老板有书信往来,任谁也不会相信他们之间没有阴谋。
所有人都期待接下来的案情发展方向时,偏偏祁墨随从的目光盯到了一位正要悄悄溜走的小公公身上,“你不用出去向躲在公堂后的贵妃娘娘禀报了,你这么做只会惹火烧身。”
正在开溜的小公公听到那随从的话当即吓得停住了脚步。他自认为自己做得悄悄的,没有让任何人发觉,怎么就偏偏让祁墨的随从发现了呢?他的注意力不是一直在那一点纸屑上吗?
听了随从的话,其他人的目光也都移了过来,那小公公脸皮薄,当即羞红了脸,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眼泪一下子就滚落下来,连连告饶。
祁墨道:“如果不是念在你身在襁褓就被狠心的父母抛弃,又年幼入宫遭到净身,我在你第一次跑去向蓝贵妃报信的时候就会让人把你抓了。本想给你机会,却没想到你几次三番去找蓝贵妃禀报。”
“二殿下饶命!二殿下饶命啊!”那小公公连连叩头,眼泪扑簌掉落,哭得极为伤心。
正如祁墨所言,这小公公的命一直挺苦。他原本也是安安分分的一个人,可是他看到有些公公凭借着毒辣手段和侥幸心理,竟平步青云,让他十分眼热。
受了太多苦的他实在是苦怕了,他不想再苦下去。当蓝贵妃的人来找他,问他愿不愿意在公堂上伺候皇上的空当前去向蓝贵妃禀报情况时,他犹豫再三后,终于受不住巨大诱惑答应了下来。
第一次通报时,他紧张的浑身哆嗦,生怕被发现。第一次成功后,便以为真的没人发现,胆子便跟着大了起来。
皇帝这时还沉浸在对蓝贵妃参与烟火库爆炸一事的震惊中,根本不会顾及这个小公公,不多想便发怒道:“给朕拖下去……”
皇帝的话还没说完,祁墨便看向皇帝,“皇上,就贬他去我的行宫做杂役吧。”
皇帝猜不透祁墨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既然他都这么说了,也只好答应。加之,皇帝的注意力还在蓝贵妃参与爆炸的事情上,所以也没多想这小公公的事。
站在小公公面前不远的祁墨随从知道祁墨是可怜这个小公公的身世,所以才没有让皇帝对他处于极刑。他见那小公公只顾着没命地叩头,不禁压低了声音提醒道:“还不谢主隆恩?”
那小公公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小命已经保住了,连忙叩谢。
小公公退下后,主审对祁墨道:“如果这封书信的确是在永思宫找到的,那么就可以说明烟火库的爆炸和贵妃娘娘有关。可是,我们又如何证明?”
祁风坐不住了,道:“是啊,既然说与本宫的母妃有关,那么如何证明?如果有证据,本太子绝不会姑息这样的事情发生,可如果只是你信口开河,恐怕你要为你的口无遮拦承担责任。”
祁墨的随从不知道该如何回应祁风,因为他真的没有办法证明那封书信真的是在永思宫找到的。毕竟他们得到那一丁点纸屑的手段是偷偷潜入永思宫!
看出祁墨随从的无奈后,副审竟一下子跳了起来,对祁墨的随从道:“贵妃娘娘身份尊贵,岂是你能随意污蔑的。娘娘又是四妃之首,你这么诬陷娘娘,岂不是故意损毁娘娘清誉?也是毁坏皇家名声,罪该万死!”
对于副审的话,祁风有些不悦,不悦到恨不得杀了这副审。祁风就是再笨也知道副审这么说这么做,只能让旁人怀疑蓝贵妃收买了他。
这时,祁墨忽然对随从微微点了下头,随从会意后,对众人再次行礼,然后走到了祁墨的身后,恭敬地站立,一如最初。
随从归位后,祁墨开口道:“如果无法证明是蓝贵妃所为,我从一开始就不会提到她。”
接着,祁墨看向祁风,“只是要麻烦三弟派人取一下贵妃之前的罗嬷嬷的字迹。”
若是别人开这个口,祁风根本不会理会,不仅不会理会,还会把对方骂一通,说他栽赃陷害,居心不良。可是,开这口的是祁墨,他无论如何也要照办,哪怕他照办是为了找到证据证明自己的母妃有罪。
皇帝依旧震惊,但已经稍稍回过神来了,他道:“祁风,你派人去取。待把字迹取过来,慎刑司这边也刚好把刘阿三的笔记比对出来了。”
祁风虽然不会忤逆祁墨和皇帝祁韬的意思,但他要证明的终究是自己母妃的罪责啊,祁风迟疑了下,最终还是只有在心里探口气,然后吩咐自己的随从去取罗嬷嬷字迹。
之所以祁风处有罗嬷嬷字迹是因为祁风曾经游历各地时,罗嬷嬷曾代蓝贵妃给祁风写了些书信。
在公堂后的小房间里等候的蓝贵妃原本以为结案给宸云天定罪是铁板钉钉的事情,却没想到左等右等都没有等来小公公的汇报。
“云霏,你去看看,那小公公怎么还没来,难不成发生了什么变故?”蓝贵妃焦躁地给云霏下了命令。
云霏对蓝贵妃福身后便退出了小房间,然而,云霏才刚打开小房间的房门,走出去,就被两个禁卫军给拦住了。
“贵妃娘娘恐怕暂时还不能离开这里!”
禁卫军一脸严肃,让人看了生畏。
房间内的蓝贵妃听到声音不禁震惊,她这次来慎刑司是秘密来的,鲜有人知道她在这里,这些禁卫军是谁派来的?莫非她在这里的事情已经暴露了?
云霏问道:“是谁让你们来这里软禁贵妃娘娘的?”
不管怎样,云霏都是蓝贵妃的婢女,她理应做到一般婢女都会做的事。
“是朕!”
忽然从转角处传来当朝皇帝的声音。
云霏一愣,立马跪下。那两名禁卫军也立马跪下行礼!
房间内的蓝贵妃听到皇帝的声音,当即吓得从椅子上噌的一下站起来,连忙迎上前去。
当蓝贵妃看到皇帝一脸愠怒的样子时,吓得都不敢吱声了。
皇帝走进房间,看到一脸惶恐的蓝贵妃,不禁大失所望,“没想到你真的在这儿!”
蓝贵妃连忙为自己辩解,“皇上,臣妾不知道皇上在说什么,臣妾来这里的确是为了关心烟火库爆炸的事情,但臣妾这么做是为了给拿些死去的无辜百姓一个交代,并没有什么蝇营狗苟。”
“烟火库的爆炸和你到底有没有关系,等会儿就知道了。”皇上依旧是一脸的愠怒,但看到蓝贵妃一脸委屈的样子,心一下子就软了不少。
蓝贵妃是最能拿捏皇帝心思的人,她看到皇帝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心疼和怜惜,立马眨着一双泪眼,委屈巴巴地看着皇帝,虽然蓝贵妃的年岁已经不小了,但保养得极好的她既有着年轻少女一样的肌肤面貌,又有着年轻少女所不能比的成熟韵味,这也正是常保皇帝青睐的秘诀。
看到蓝贵妃这样,皇帝虽然心里很有怒气,但也发不出什么火来。
“朕希望你没有做出让朕失望的事情来。”
皇帝心里的怒火消了一些,但失望依旧挂在脸上。
蓝贵妃一下子就扑进了皇帝的怀里,“皇上,臣妾跟了你这么多年,你难道还不了解臣妾吗?臣妾一直就是个后知后觉的人,办事说话又总是按着自己的性情来。臣妾听说好多无辜的百姓因为烟火库的爆炸而死亡,心里难过得紧,所以就赶来关心一下案情的进展。但又怕后宫的姐妹们说臣妾多管闲事,更怕有人故意大做文章说臣妾牝鸡司晨想干涉朝政,以此来为难皇上,所以……”
说到这儿,蓝贵妃的眼泪又眨巴着掉了下来。
皇帝叹息一声,一把将蓝贵妃搂进怀里,嘴里呢喃着:“朕就知道你如此单纯,是绝不会做出那样的事情来的。”
“还是皇上懂臣妾。”蓝贵妃把脑袋埋进皇帝的怀里,皇帝将她搂得更紧了。
皇上低头,伸手怜爱地抚摸着蓝贵妃的头发,“跟朕一起去大堂正正经经地看审案吧。”
“可以吗?”蓝贵妃早就想亲自去了解大堂那边的情况了。
皇帝道:“这天下都是朕的,朕说可以就可以。”
蓝贵妃立马破涕为笑,“还是皇上最宠爱臣妾。”
蓝贵妃跟着皇帝去了大堂后,蓝贵妃一眼就看到了祁墨。
在看到祁墨的刹那,蓝贵妃的眼神有些闪躲。
可是祁墨就好像料到蓝贵妃要来似的,并没有多看蓝贵妃一眼。
就在蓝贵妃要入座时,无意间瞥到了副审,副审正一脸谄媚地对她暗暗打招呼,蓝贵妃微蹙眉头,暗暗示意副审不可莽撞。
那副审立马会意,微微点头,脸上依旧是谄媚的笑。
祁风的随从去取罗嬷嬷字迹已经回来了,蓝贵妃看到祁风的随从将一堆书信呈递给主审大人,着实不解。
这时,主审已经宣布升堂了。
一切程序照旧,不一会儿就到了将罗嬷嬷字迹公布展示的时候了。
蓝贵妃在看到罗嬷嬷字迹的刹那,才明白刚才祁风的随从抱着的那一大堆东西是什么。
“要罗嬷嬷的字迹做什么?”
蓝贵妃不懂,其他人出了祁墨和祁墨的随从,也都有这样的疑惑。
待把罗嬷嬷的字迹拿出来后,祁墨的随从又将一个信封呈递到了主审手中。
主审打开,毫无悬念,是一封信,一封完整的信。
但看到书信的内容时,主审的面部表情立马发生了变化,一双刀锋般的浓眉紧皱在一起,双目放射着逼人光芒。
所有人在看到主审的面部表情时,纷纷好奇那封书信上的内容到底是什么。
皇帝更是好奇,他当皇帝这么多年来,早就练就了一颗敏感而多疑的心。
“把书信呈上来给朕看。”
皇帝直接道。
而坐在皇帝身旁的蓝贵妃也对主审手中的书信内容充满了好奇。
不知为何,蓝贵妃总觉得心里慌乱得很,仿佛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主审将书信呈递给了皇上。
蓝贵妃也侧脸凑过去看。
不看不要紧,这一看,蓝贵妃的脸都绿了!
为什么祁墨拿出来的这封书信是罗嬷嬷写的?而且,这哪里是书信啊,简直就是绝书!是罗嬷嬷在被银针伤害,又被蓝贵妃当靶子使之后写的,语气悲愤,足可见罗嬷嬷在写这封绝书的时候是怎样绝望悲愤的心情。
皇帝在看罗嬷嬷写的这封绝书时,脸上的表情正一点点地发生着变化。
皇帝眉头紧锁,坚挺丰满的鼻翼因为情绪的激动而鼓起,且泛着深红!拿着书信的双手紧了又紧,恨不得捏出水来。
蓝贵妃从来没看到过这么激动暴怒的祁韬,她眼里的祁韬,性子温润有余,遇到再难的事情,脸上都会保持一分淡定。
而今,祁韬脸上没有丝毫淡定,一张脸因为暴怒而慢慢涨红!
皇帝祁韬还没有看完书信,他便一巴掌狠狠排在桌上。
忽然的一声,吓得蓝贵妃和祁风都为之一抖。好在公堂上的衙役们都是经过高强度训练的,都保持着一如既往的镇定。
蓝贵妃不敢再看皇帝祁韬的表情,她转过身看了一眼副审。
副审的双眼本就一直盯着皇帝和蓝贵妃,当皇帝暴怒时,他也被吓得浑身一颤。他也很想知道那封书信里的内容到底是什么,为什么能让蓝贵妃和皇帝的脸色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尤其是蓝贵妃,好像在害怕什么。
难道这封书信和蓝贵妃有关?
副审一个激灵,忽然意识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