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的门打开了一条缝,探出一个脑袋,不,后面还有一个比较矜持一点的。
前面那脑袋小声开口说:“许大哥,你惹姐姐生气了?”
许言森拍拍身上的衣服,好在没让他摔个四脚朝天,人还好好地立在地上,走过去把脑袋推回去,门索性大开:“大人的事,小孩子别管,都看书去,一点不认真!”
袁卫彬认定了许大哥惹了他姐,他和军军一直留意着隔壁的动静,所以他姐说的话他都听到了,不是惹了他姐生气,姐姐要说让许大哥待外面冷静的话?
袁卫彬朝许言森扮了个鬼脸:“我跟军军早挣工分是大人了,许大哥你别对我们摆大人威风。”
郑学军对许言森同情地笑笑,转身回去看书去了,许言森直拍脑门,这一个个的,都反了。
看到一起带出来的药膏,许言森又笑了。
半夜,所有人都在沉睡中,袁珊珊这回连大黄都没惊动,悄悄翻出了院墙进了山里。
山风拂面,让她的大脑特别清醒,轻松地跳跃在山林间,目的地是秦石镇,七沟村涉事的村民干部,全被带到了镇上,不管这事查下来的最后结果是什么,当时在院子里的这批干部是甭想继续待在原位了,知青们统一的口径就够让他们喝一壶的了。
不过听了许言森的讲述后,这对袁珊珊来说远远不够,肮脏不应该遮掩起来,而应该撕开表皮,将一切曝露出来,让相关人员接受应得的惩罚。
这些人,和平年代尚且如此,倘若将他们放到末世里,袁珊珊完全可以想像出这些人为了自己的生存,会做出何等丧心病狂的行为来,她和姐妹们曾经亲手灭了一个村庄里的幸存者,任他们苦苦哀求还是怒声谩骂,没放过一人,因为那些人已经不能称为人,而是一群畜牲,村庄的后山里,掩埋了多少白骨,那是鲜血淋淋的罪证。
一想到那个魔鬼村庄,袁珊珊心里对七沟村那些人的恶意就直线飙升,就算如今和平年代她不能亲手取了他们的性命,可就这么让他们轻松地逃过应该得到的惩罚,她也做不到,这不仅仅是杨虹一人的事,或者说到了这一步,已经和杨虹完全无关了,她的事只是一个导、火索。
想到杨虹,袁珊珊倒希望她能借助这件事真正走出来,让自己变得坚强起来,人生不可能一帆风顺,怕的是自己都认命了。
不知怎的,又想到许言森,袁珊珊眼里闪过无奈之色,要说这几年不知道许言森从没放下对她的心思,那是欺骗她自己,也是侮辱她的情商,哪怕其实并不太高,但也没低到连许言森真正的想法也看不出的地步,袁珊珊也以为这家伙会坚持不了,可结果貌似有越挫越勇的趋势。
不得不说,这几年来因为她的外表流露出几分意思的人,不是没有,但不是因为她内在的彪悍和强势而退却了,就是时间一长便坚持不了,也只有这个傻瓜,像受虐狂似的专爱往自己身边凑。
想想姚海波也是如此,屡屡被唐芸打击,可还是控制不住他那双脚,莫非物以类聚,所以许言森能跟姚海波成为好兄弟,其本质上是一样的?
袁珊珊忍不住莞尔一笑,又忙收紧心神赶路,她得在最不容易惊动人的时间内,将一切事情办好。
三年多了,她对秦石镇的一切已经非常熟悉,而且白天是跟着秦同志他们一起去了镇上,然后才从镇上返回去的,所以那些人现在待在哪里,她闭着眼睛都能找到,凡是动手的村民,都关在武装部,而余老狗这些干部,则拘在公社里。
公社这边的防卫对袁珊珊来说几乎等同于摆设,武装部那边也许还要小心些行动,这边,也许大摇大摆地走进去,这深更半夜的也无人发现。
顺利找到余老狗这些人,袁珊珊发现有两人竟然醒着,压低着声音交谈着什么,精神力一扫,其中一人就是余老狗,原本在七沟村大队部发现就是这人暗中指使村民针对知青后,她对这人印象就糟糕到了极点,等到知道他就是支书以及七沟村干部的劣迹后,更是一落千丈。
余支书没想到会有一天栽在一帮他没看得上眼的小年轻手里,在他眼里,这些从城里过来的知青不知天高地厚天真得可以,却没想到能将手伸进武装部手里,关系不过硬,哪可能轻易叫得动带枪的武装部。
一想到自己的位置可能会保不住,余支书就恨对这些知青还是太手软,对他们太过客气了:“咬死了不承认就行了,是那些兔崽子自己待不住想要回城,所以故意闹事的,最后结果各打五十大板,这样还能留得青山在,不怕以后没机会,七沟村除了余家和潘家的人,谁还能坐得稳那两个位置?”
“我听叔的,叔吃的盐比我吃过的米还多,听叔准没错的,这些年那些城里来的兔崽子,吃我们的用我们的,住着我们的房子,到头来还敢跟我们对着干,不能轻饶过他们!嘿嘿,当年那个小娘们……”
“闭嘴!”余支书一听他提起这事,马上低声呵斥,狠狠瞪了他一眼:“这事给我彻底忘了,什么时候也不能提,想死别拖上其他人!”
袁珊珊听得眼里冷意越来越浓,放开来的精神力也变得压抑得很,她敢说,刚那个混账东西提的小娘们,就是许言森提过的当年投河自尽的女知青,一条人命,在这种人眼里成了可以炫耀的事了。
“怎么回事?气快喘不过来了。”余支书突然胸口憋闷得厉害,以为是白天身上挨的棍子造成的结果,却忽然脑子一晕,什么也不知道了。
没过多久,黑暗里的身影又悄然而去,彻底消失在黑幕中。
第二天早饭桌上,许言森看袁珊珊不再绷着脸,心里松了口气,郑大奶奶则笑眯眯地看着几个孩子,在她眼里,这些可不都是孩子。
“我待会儿要去镇上,郑奶奶你们有什么要我带回来的吗?”作为参与者和挨打的知青成员之一,许言森还得去公社里报道,事情到了这一步,他也想亲自盯着,怎么着也要扒掉他们一层皮。
吃好的袁卫彬放下筷子,抹了嘴巴说:“许大哥,镇上又没什么好东西,还不如山里好玩,许大哥你忙你的,我和军军跟我姐进山去。”
许言森黑线,这小家伙是故意的吧。
郑大奶奶笑道:“家里什么都不缺,小许不用担心。”
许言森点头,袁珊珊看了他一眼说:“帮我看看杨虹吧,确定她这回能回城吗?”
许言森说:“她情况比较特殊,上面不会不考虑周全,她不适合再回七沟村去了,你别担心,七沟村的两个女知青,一直陪着她呢。”
“嗯,我不担心,离开那地方也好。”能提前回城也好,希望以后一切都好吧。
许言森骑了袁珊珊的自行车去镇上,路上还在想七沟村的情况,想要彻底整治七沟村的环境,很难,因为七沟村两个大姓占了大半人口,只能从新的大队长和支书身上下手,余老狗那样的人无论如何也不能继续待在那位置上了。
一路上心里琢磨不停,全然没想到镇上有多大的震动等着他,昨天姓余的和其他干部一起到镇上时,就不停地主动承认自己工作上的失误和不足,身为支书没做好村民的思想教育工作,险些酿成大错。
这态度落在公社领导眼里,那就是在非常诚恳地检讨自己工作上的不足,而且这些干部也受了伤,可见是想拼命阻止的,最后没能如愿,只能说工作上确实还有很大的不足,以后还需要努力。
姓余的很会做表面工作,如果不是需要考虑知青的态度,公社领导很可能马上就让姓余的恢复他的工作,因为七沟村的村民也需要安抚,只是知青那边反应下来的意见却是对以姓余的为首的一班大队干部极度不满,所以公社打算由公社和武装部一起出面,协调知青与大队领导之间的关系,如何在减少矛盾的情况下将工作做到位。
只是几方刚到场,就发生了令人意想不到的状况,七沟村的干部当着所有人的面作起了检讨,内容之深刻,不仅惊掉了在场人的下巴,等理清所有事情后,就不是意外了,而是震怒,武装部的同志气得差点当场拔枪把其中几个毙了。
这就是七沟大队的好干部?简直是畜牲,不,是畜牲不如!并且武装部的人马上又派出一队人赶去七沟村,把这些人交待出来的相关人员立即抓起来。
不说公社的领导听了震怒之极,就是同在七沟村的知青也万万没想到当年的事,背后还有如此不堪的内情,就是两个有所察觉的知青,也没想到真相比她们以为的还要惊心触目,难怪最后要走投无路只能投河寻了短见,换了其他人也无路可走,这些畜牲,根本就没给她留第二条路。
“原来那名女知青叫古湘兰啊,很好听的名字。”袁珊珊听了许言森带回来的消息,叹了口气,昨晚她就知道这里面的事了,不仅催眠他们自己主动交待出来,还下了暗示,就算抓起来坐牢,在牢里也会过得不安生的,不让他们亲自尝尝备受折磨的滋味,如何让逝者的亡魂得以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