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惊鸿一瞬。
这支箭越过千军万马,越过屏障一样的魔龙人大军,半截的魔龙人战机身躯一震,白色的箭射中他的后背,好像初雪融化,融入到魔龙人的身体里,白光在机身的缝隙中闪烁几下,列成了碎片。
虚惊一场,罗闻道趁机逃脱,在安全与大部队汇合后,冲谢将拱了拱手,以示感谢。
此消彼长,魔龙人再次压了上来,以蛮横的姿态屠戮,一艘艘战舰接二连三地被他们摧毁,金属碎片,残破的肢体像垃圾一样飘散在宇宙中。
人类的防线又有了松动的迹象,凤起握紧了拳头,思忖着如何调整队伍,可看来看去手上的兵还是太少了,再坚持下去恐怕难以为继。就在这时,吉罗德西奥多率领的两支军队加入到了战斗,一下子将魔龙人顶了回去,防线压力骤减。
从开战至今所罗门军队始终处于被动状态,所以凤起将他们安排在并不重要的位置,没想到必要的时候他们动了。
这是怎么了?他们怎么想通的?
“陛下,所罗门发来通讯请求。”
“接入!”
频道一接通,萨菲罗尔的脸出现在屏幕上,他醒了!
不早不晚,偏偏在这个时候!
离开帝都星稍作调养后,他果然苏醒了!
也许是长期卧床,萨菲罗尔看上去十分虚弱,原本莹润的脸庞也瘦了一圈,他还是躺在一张床上,但并不是在他奢华的皇宫里,更像是在舰船里。
尽管他一脸病容,但目光的锐利程度丝毫不逊往日。
“希望我来得还算及时,我们约好要共同迎敌的。”萨菲罗尔缓慢地说着每一个字。
凤起不知该喜还是该悲,喜的是得到了支援,悲的是萨菲罗尔的苏醒又让局势多了一层变数。但眼下他无暇思考许多,脸上不见任何情绪:“真高兴你安然无恙。”
“如此重要的聚会,我自然不能错过。”萨菲罗尔说完,气一岔,激烈地咳嗽了半天,脸上泛起病态的红,“抱歉,让你见笑了。”
新鲜血液的注入短时间提升了战斗力,可士气还没来得及爆发就被打消。
那几处黑雾缭绕的洞穴,源源不断地运来魔龙人士兵,根本不见停止的迹象,就好像捅翻了的蚂蚁窝,魔龙人喷涌而出。
就连刚来的萨菲罗尔见到这一幕都不由得皱眉,眼看魔龙人数量越来越多,几乎快要超过了人类。
对垒逐渐演变成单方面的屠杀,防线开始出现破绽,魔龙人肆无忌惮地冲入人类阵地,挥舞着手中的死亡镰刀,就像一台台疯狂的绞肉机,若无旁人地肆虐。污秽的黑色潮水一波一波拍打在防线上,每次都留下一地的残骸。泼洒出来的血液汇成红色的河流,混合着碎裂的机体,像一个血腥的罩子覆盖在行星外围,及时隔得很远都能闻到血腥的气味。
秋叶加入了战斗,如同强光驱散黑暗,黄金战龙所到之处魔龙人避之不及。可黄金战龙只有一架,战场绵延无际,秋叶左支右绌根本无法顾及太多。凤起不断调动各军弥补空档,防线一再压缩,可还是无济于事。
黑龙摆出了一副志在必得的架势,巨大的单体差距和不复存在的数量优势是致命伤,此起彼伏的爆炸映在凤起冰蓝色的眼眸里。
难道还是要止步于此?两世的计划筹谋,最终还是要败在侵略者脚下?
凤起心中极为不甘。
基地的医务室里,不断有伤员被送进来,白医生疲于应付,伤员的数量远远超过了治愈者们可以应对的极限,可看着这些痛苦呻吟的伤患又无法袖手旁观,只能一次又一次地抽空体力精力。
终于白医生有些扛不住了,他摇摇晃晃地起身环顾四周。
他仿佛看见了二十多年前在黑色漩涡,也是这么一副场景,医院里人满为患,他带着医疗团队日以继夜的治疗,可最终还是敌不过魔龙人强大的攻势,逼得雷文诺元帅自爆,与魔龙人同归于尽。
往事重现,白医生悲戚惶惶,他还记得元帅把他从治不完的伤患里拖出来,对他说:你的眼睛刚受过伤,不要太辛苦,跟着袁天去休息一会。随后就一场长达二十多年的流亡。
那时候他还是一个高阶治愈者,那时候他想如果他是一个大治愈者,是不是可以救下更多的人?
如今他已经是一位大治愈者了,可发现很多时候还是无济于事。
脱去沾满血污的手套,白医生跌跌撞撞地走出医务室。
“白医生,你去哪里啊?”背后有医生追问。
白医生充耳不闻,继续朝外走。
从医务室出来是基地的观景大厅,平日可以从这里欣赏宇宙的神秘面容,但此刻只能看到血腥的修罗场。但令白医生意外的是,空荡荡的观景大厅里居然有人。
男子穿着一件紫色的长袍,银色的长发垂至腰际,他望着窗外激烈的战场,狭长的眼眸懒懒地半敛着,仿佛事不关己无动于衷。
白医生见过镜先生几面,但并不认识他,只知道他是秋叶的朋友。
“这里很危险,你最好还是回房间。”白医生好心提醒。
镜先生回过头来看着白医生,好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你们的都城都要被毁了,还会有安全的地方吗?”
白医生不太喜欢他嘲讽的语气,皱了下眉头,尤其是他置身事外地用了“你们”两个字,虽然理论上来说帝都星是所罗门的都城,但即使是闪耀帝国的人在这个时候都不会说“你们”。
砰的一声,一块战机碎片砸在大厅的玻璃墙上,当即砸出一片蜘蛛网纹,重伤的驾驶员早就被甩出了机舱,硬生生拍在玻璃上,眼球凸出挣扎了几下断了气,留下一玻璃的血污碎肉。白医生吓了一跳,拉着镜先生的胳膊往边上拽:“快走,我都说这里太危险了!”
镜先生好笑地看着白医生:“你看,人类就是这么脆弱而渺小,总是那么容易就丧命,即使平安一生也不过是宇宙里的一粒尘埃。秋叶做这么多,不过是无用功而已。”
“即便是蝼蚁也有生存的权利。”白医生不想听也不理会他的言论,“你住哪里?我没空带你回住处了,你认识回去的路吧?”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想去干什么,蝼蚁先生?”
白医生心想如果他的眼睛还是好的,一定要翻他几个白眼:“去证明,即使脆弱而渺小,也可以发挥自己的光和热。”
他一把将镜先生推入安全走道,关上大门,头也不回地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