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影肉做出来后,自然就要拿到铺子里卖,否则耗费这么多心力做出来的东西派不上用场,岂不是浪费了么?
盼儿今个儿请了假,正好没去忠勇侯府,跟着林氏一起在荣安坊里头呆着。
铺子里早上需要准备的东西不多,只要将昨日里规整好的东西分门别类的摆到前头,装了各种腌菜的坛子放在柜台上,任由客人挑选便是。
林氏做的腌菜滋味儿极佳,百吃不腻,平日里来到荣安坊的也都是回头客,铺子里吃食的种类不必多说,这些熟客自然清楚的很,说是如数家珍也不为过。
不过今日柜台上倒是多摆出了一个粗瓷坛子,这坛子看着并不很大,跟脸盆看着相差不多,表面没什么花纹,并不光洁,反而粗粝又磨人,看着丑陋极了。
等到盼儿伸手将坛子上的塞子给打开时,一股不同于腌菜的肉香立刻四散开来,闻着让人不由吞了吞唾沫。
大清早来的客人一般都是各家的妇人,买些腌菜回家用来佐粥也是难得的好味儿,唯一可惜的就是荣安坊中并不卖荤食,光吃那几种腌菜,即便味美,近来也觉得有些乏味。
好在即便腌菜等物不是日日都要入口,但也是隔个两三日就要来一次荣安坊的,否则只吃家里头的炖菜,口里总觉得没滋没味儿的,好像缺了点什么。
身段丰腴的美妇手里头提了个菜篮子,轻咦一声:“这是什么东西?闻起来怪香的嘞……”
灯影肉适用骟猪做出来的,盼儿也没打算隐瞒,毕竟此事是根本瞒不住的,就算一开始无人知晓,吃过骟猪肉的人慢慢也能察觉几分,届时再被人戳穿,荣安坊的招牌也就不必再要了。
盼儿用手里拿了一双长筷,比起普通的竹筷要粗长些,夹起些灯影肉放在碟子上,白瓷碟乃是京城街面上卖的最便宜的瓷器,并非出自官窑,而是一些不知名的私窑里烧制出来的,看上去便显得有些粗陋,不过好在色泽莹白,配上通红剔透的肉片,雪白鲜红相应交辉,倒是色香俱全。
不过味道到底如何,还得入口之后才能知晓。
灯影肉最后是要加上芝麻绍兴酒等物拌匀的,其中既有甜香又有酒香,妇人用竹签戳了一块送入口,一开始还没觉出是什么滋味儿,等到那股呛辣在口中弥散开来时,一张脸涨得通红,大冬天额角竟然还冒出了细密的汗珠儿。
盼儿见妇人咳嗽的厉害,赶忙倒了碗水端了过来,她今日穿了一身藕粉色的小袄,手背白皙莹润,跟凝脂相比也差不了许多,妇人接过碗喝了几口,顺了气后才道:
“这到底是何物?虽然呛辣,但味道却不错。”
“这是灯影肉,乃是用猪后腿肉做出来的,工序颇有些复杂,所以味道才好些……”
妇人面上露出了惊色,因为猪肉的价格低廉些,她平日里也不是没买过猪肉,烧制出来的吃食总是带着一股子骚气,虽然能入口,但家里头老的小的都不爱吃。
久而久之,妇人也不愿意浪费粮食,索性就买鸡鸭鹅回家炖煮了。
看出了妇人面上的疑惑,盼儿也没有隐瞒,笑吟吟道:
“市面上的猪肉有两种,一种是普通猪肉,吃起来味道自然不佳,骚气重得很,口感也没那么好;另一种叫骟猪,就是在猪仔小的时候,用到割了那话儿,再慢慢养大,这样的骟猪肉质细嫩,又没了骚气,做出来的吃食也好入口……“
在京里呆了多年,妇人还未曾听过这种说法,心中不免有些吃惊,她瞟了一眼色泽艳红的灯影肉,舌根虽辣的微微发麻,但一股馋意好像从心底升起般,让她忍不住开口:
“这灯影肉什么价钱?“
盼儿将手中的磁碟以及筷子放下,道:“灯影肉做起来不算容易,五文钱一两,可以零散着买上点儿,若是能吃惯这种味儿,之后再多买些……“
骟过的猪肉十几文就能买上二斤,价格比起鸡鸭还要便宜许多,不过再加上调料工序等,一斤估摸着也得耗费上将近二十文,现在卖五文钱一两,也能有些赚头。
“那就先给我称二两,再来十根小黄瓜……“
这妇人也是荣安坊的老客的,家里头的人最爱铺子里头的腌菜,有时候还会买些点心回去,不过现在正是寒冬腊月,新鲜的花瓣根本找不到,自打落雪后冰糖桂花糕就不卖了,好在腌菜一直没断,否则家里头的娃儿怕是连饭都不爱吃了。
盼儿用笊篱捞小黄瓜时,那妇人赶忙道:“小老板,待会儿给我盛点汤……“
这荣安坊腌菜的老汤可是难得的好滋味儿,腌菜的精华就都在老汤里头,将腌菜买回去,一般吃完了菜,汤汁还能剩下些,加了水放在炉灶上烧着,里头加鱼肉蔬菜炖着,用不了一个时辰就能出锅,味道喷香。
要是嫌麻烦的,直接将热乎乎的炊饼撕开,蘸着浅褐色的汤汁入口,都能吃上一整个。
盼儿应了一声,她现在已经习惯了,但凡来到荣安坊的熟客,没有不让加汤的,好在老汤一直放在炖着,每日都往里头添水加料,铺子里的消耗虽大,却也能供得上。
有第一个人买灯影肉,接下来买的人自然也不在少数,虽然还有些嫌弃骟猪,尝都没尝就说猪肉腌臜恶心,盼儿也没去理会,反正这灯影肉做的时候,里头也添了些灵泉水,吃起来比腌菜还要可口,识货的人自然不会错过。
至于那些不识货的,她也不必浪费口舌。
将吴家的婚事退了,林氏虽然还琢磨着让盼儿赶快出嫁,却没有先前催的那般紧,毕竟一旦选不好人家,不如意的事情怕是会更多。
现在铺子里的吃食都是赵婆子摆弄,她做菜的手艺要比林氏好些,熬煮的鸡丝粥软糯香滑,再配上林氏做出来的腌菜,一般人怕是吃的头都抬不起来。
盼儿坐在凳子上,赵婆子盛了一碗鸡丝粥出来,闻着那股味儿,盼儿不仅不饿,胃里头还升起了翻江倒海的感觉,让她忍不住用手捂着嘴,不断的干呕着。
见着盼儿干呕却吐不出来东西,脸色苍白的像雪片般,林氏又惊又怕,赶忙扶着盼儿的胳膊,伸手拍打她后背,连声问:
“这是怎么回事?可是吃坏什么东西了?“
盼儿小手捣住胸口,心中升起了一丝慌乱,若是她没记错的话,她的小日子已经迟了三天,想想先前褚良那禽.兽做过的恶事,女人丰.盈.窈.窕的身子忍不住轻轻发颤,鼻尖也有些酸涩,偏偏在林氏与赵婆子面前,盼儿不敢表现出来,生怕她们起了疑心。
勉强挤出来一丝笑,盼儿冲着林氏道:“娘,我肚子有些不舒坦,就先不吃了……”
说着,盼儿在林氏担心的目光中,踉踉跄跄的往楼上跑。
赵婆子看着小姐的背影,不由眯了眯眼,她年轻时呆在宫里头,也曾听那些上了岁数的嬷嬷嘟囔过,从女子的面.相以及走路的姿态上便能看出是不是处子之身。
虽说林盼儿曾经嫁过一回,但按着林氏的说法,她没有圆过房应该还是完璧才是,怎么现在瞧着竟然像破了瓜般?
况且她刚刚那副模样,跟怀了身孕的女子孕吐是一模一样,她刚怀上身子的时候,正好赶上饥荒,有口吃的就不错了,根本没有赵婆子挑剔的余地,以至于现在看到林盼儿不住干呕,根本不能断定这是不是有孕的症状。
心里头虽有些疑惑,赵婆子也不敢未出口,只能干巴巴的安慰了林氏几句。
回到房中,盼儿猛地将木门给紧紧关上,细瘦的脊背靠在门板上,她好像被抽干了浑身的气力般,忍不住缓缓下滑,最后跌坐在地上。
青石板透着阵阵凉意,盼儿却好似察觉不到般,两手死死环抱着膝头,眼眶也微微泛红,神情闪烁,一副慌乱的模样。
月前褚良那厮强占了她的身子,将她的清白给毁了,当时她被吓坏了,又心存侥幸,认为一回不会怀上身子,便没有及时喝下避子汤,若是现在怀了身孕,她还如何是好?
这世道女子活的本就艰难,像她这种先前嫁过一回的,即便是与人和离而不是被休,依旧是极大的污点,若是肚子里还多了一块肉,那名声怕是更加臭不可闻了。
心中涌起无限委屈,杏眼噗噗的往下掉泪。
她上辈子被人欺凌,在破庙中活活冻死不算,怎么重活一世也这般凄惨?先是被褚良糟践了,现在还可能怀上身子,她、她该怎么办?
细软不带半点儿茧子的小手按在了平坦小腹上,盼儿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哼声,如同小兽的哀鸣般,让人听在耳中,不免心生怜意。
若她肚子里真多了一块肉的话,到底打是不打?
不打的话,势必要将孩子生下来,那她跟林氏的名声就全毁了,女人的名声可是天大的事儿,一点沾上半分污点,这辈子都洗不干净,寡妇门前是非多,盼儿跟林氏这些年受的委屈不少,她自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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