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只是细细地打量着这位穿着裙袄的惠小姐。
其实,先前她已经在上海码头见过惠怡眉一面了;只是当时的惠怡眉穿着欧式洋装,脸上又画了淡妆,看着就是个摩登女郎。可现在的她却素面朝天,身上穿着浅黄色的边襟上衣与月白色的裙褂,头上还簪了一枝红玛瑙的梅花钗……
不管怎么看,这位惠小姐都像位温柔腼腆又容易害羞的大家闺秀。
白莹莹并没有认出她来,因此心中有些鄙视……
据说这位惠小姐是位裹了脚的女性,而且长期卧病在床。
本来白莹莹还打算着,干脆熬死惠小姐算了,只要惠小姐一死,她就名正言顺地能成为林家的大少奶奶了,可谁又知道,她刚刚才带着新生的儿子来到林家,惠小姐的病就好了?!
难道是因为惠小姐和林岳鸿的婚期将近,所以……惠小姐心里头一高兴,就百病消了?
白莹莹又想起了惠林两家互赠的定情礼物。
林家送了什么出去给惠小姐,白莹莹并不关心,因为那肯定不是林岳鸿自己处理的;但是……惠小姐送给林岳鸿的礼物,却让白莹莹淡定不起来了!
因为除了那套中规中矩的衣裳之外,还有一只手工绣制的大红荷包!
白莹莹没办法忘记,当林岳鸿看到这只大红荷包的时候,整个人都有些怔忡了……
林岳鸿是个具有浪漫主义情怀的诗人,他习惯用纯粹的眼光去欣赏一切美好的画面。
白莹莹几乎可以肯定,那一刻在他的心里,一定想像着一幅绝美的画卷:一位瘦削病弱的年轻女子正含羞倚在床头,她怀着美好的期待,在散发出温暖的桔黄色灯光的油灯下,一针一线地绣着自己的嫁妆……
白莹莹觉得自己再也等不下去了。
再等下去,恐怕那位惠小姐就要变成林家的大少奶奶了!
想到这儿,白莹莹瞥了一眼陪在惠怡眉身边,对自己虎视眈眈的韦玉贞……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对惠怡眉说道,“惠小姐,我能不能和你单独谈谈?”
惠怡眉却但笑不语。
白莹莹咬住了自己的嘴唇。
尴尬又隐含挑衅的因子在几个女人之间逐波流转。
惠怡眉一直安安静静的,没吭声。
直到感觉已经把白莹莹给晾够了,她才带着疏离又客气的笑容,缓缓地说道,“白小姐,您有话请讲……”
见惠怡眉并没有让韦玉贞回避的意思,白莹莹的脸色有些僵硬。
但她的反应也快。
白莹莹迅速调整了自己的表情,说道,“惠小姐,请恕我来的冒昧,但我也是有苦衷的……您应该可以体会一个母亲急切的心,因为她的孩子……很快就会失去父亲了。”
“哦?”
惠怡眉一挑眉,两只漂亮的杏仁眼注视着白莹莹。
白莹莹硬着头皮说道,“我,我……其实,我是子昌的妻子……”
此言一出,惠怡眉和韦玉贞都瞪大了眼睛。
但白莹莹也顾不得这许多了,她涨红着脸,咬牙说道,“不瞒您说,我和子昌在一起六年了。我已经为他生育了两个孩子,大的是女孩儿,今年五岁;小的是男孩儿,至今还未满百日……”
白莹莹一边吞吞吐吐地说着,一边不错眼地观察着惠怡眉。
在她的想像中,常年卧病在床的惠小姐应该是个敏感多疑又自卑的女人。她的未婚夫是皖苏首富家的嫡长孙,又是名满天下的才子,惠小姐一定卑微又憧憬地爱着林岳鸿;如果听林岳鸿早已在外面娶妻生子……这位从未出过门的小脚女人难道不应该是惊惶失措的吗?
但不知为什么,这位惠小姐却并不像她所预期的那样,露出了震惊而又不敢置信的表情。
她微笑着看向自己,目光纯粹而又沉静。
白莹莹愣了一下。
惠小姐的表情为什么这样恬淡?
一时之间,白莹莹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看着白莹莹讪讪的模样,惠怡眉似笑非笑,一语双关地说道,“白女士,请恕我冒昧,您是不是找错人了?”
白莹莹又是一愣。
“找,找错人了?”她喃喃地说道。
是啊!会不会真的找错人了?一个裹了小脚,没受过新派教育的旧氏女子;在初闻未婚夫已经与别的女人以夫妻相称并且已经养育了孩子的时候……她怎么可能这样镇定呢?
莫非……她真的认错了人?
惠怡眉微笑道,“子昌是我的未婚夫,下个月,我们就要举行婚礼了……可是,我的未婚夫,又怎么可能是您孩子的父亲呢?”
白莹莹张大了嘴,好半天都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半晌,她才指着林月雪,急急地说道,“真的!我说的全是真的……不信你问雪儿啊!她是子昌的亲妹妹……”
三双眼睛紧紧地盯住了林月雪。